一時間,四下皆靜……
許久都未曾聽到動靜的挽月,不由得拿出帕子拭了拭自己微紅的眼眶后,便立即是抬起眼簾,望向那青絲散落,正斜斜倚坐在床頭,認真望著窗外天際的女子。
只見她微微地挑起了眉,一雙點漆如墨的眼眸里,此時此刻,竟是帶著幾分漠然,幾分諷意,幾分冰冷,甚至是幾分好笑。
而后,便見她微微勾起唇角,牽出一抹極淺極淺的弧度,仿佛,似是在笑,卻又分明沒有絲毫笑意……
一時間,挽月望著這有著全然陌生的眼眸,全然陌生的神態(tài)的女子,不由得有些許怔怔愣住。
這,還是那柔弱堪憐,宛如絲蘿的自家小姐嗎?
而待到半晌過后,她方才漸漸地回過神來,隨即望著眼前的女子,于猶豫躊躇了許久后,方才懷揣著不安,小心翼翼,試探性地開口問道:“娘娘,不,小姐……您是不是,經(jīng)此一事后,已然對陛下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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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轉(zhuǎn)過眼,望著眼前可謂滿臉躊躇,甚為小心翼翼地開口言道的挽月,輕輕地搖了搖頭,緩緩繼續(xù)道:“應該說,是想通了……”
望著眼前這立即正色,隨即一臉認真地仔細等著我回答的挽月。我不禁默默頓了頓,而后便開始繼續(xù)面不改色,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
“也許經(jīng)歷一番生死后,自己終是感悟良多,在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的這一段期間里,我不禁思量許久,其實蕭祁于我,無論是往昔,如今,還是將來,都終歸不會同路……以前,著實是自己太過于執(zhí)念了,太過于強求,而如今一番生死過后,再仔細想來,實在是不值得,也確是太傻了?!?p> 我一面滿臉正色,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一面默然心道:
好吧,我承認,這真正的事實其實是——我不是蘇慕,對那蕭祁,可謂說是一分情意,不,半分情意也無……
更何況……
我不由得話語一頓,眼神驟然森寒冷厲,隨即靜然沉默良久后,終是繼續(xù)開口,一字一句沉聲問道:“挽月,爹與兄長的遺骸,何時能歸京?”
聞言,那挽月不禁頓時紅了眼眶,軟軟癱坐在床頭,低泣垂淚,而后嗚咽著低聲道:“一個月左右,大抵,便能返京……”
見此,我靜默許久,隨即輕撫上挽月的肩,面色微寒,垂眸沉聲道,“更何況,挽月……我想,爹與兄長的死,也許并沒有那么簡單……”
“小姐,您,您說什么!”聞言,那挽月不由得驟然一驚,而后立即便瞪大了雙眼,直直地望向于我。
我不禁緩緩抬起眼,遙遙望向外間那連綿起伏,金雕玉砌的巍峨恢宏宮殿,良久后,終是輕聲道:“不得不說,有些事情,太過巧合……”
自己雖然的確不是蘇慕,但卻是有著蘇慕的全部記憶,雖說于那蕭祁而言,自己實是一絲情意也無,縱使是日后相逢,也不過區(qū)區(qū)一陌生人爾……
然而,這蘇慕的爹與兄長,于自己而言,意義卻是大不相同了。
對我而言,他們不是如蕭祁那般從未正眼看過蘇慕,可謂是無關緊要的人,而是于她那短暫的十七年歲月里,少有的真心實意,滿心愛護地對待蘇慕之人……
縱使自己無甚情緒,甚至于全然不懂人之七情六欲。
然而,僅僅靠著蘇慕那殘存的記憶,每每想起那二人之時,卻依舊是不免心中暖意蔓延……
他們二人,就伴隨著記憶里那輕輕搖曳的秋千,飄散在空氣里淺淡的青竹香,爽朗開懷的笑聲,溫暖厚實的手掌,每次出征前的殷切諄諄叮囑,以及于清晨時分,那永遠呯呯嘭嘭準時響起的練武聲,而被永遠埋藏封存在記憶深處,銘記鐫刻在心底,縱使如今斯人已矣,終究永不褪色,永不消逝……
而更何況,蘇慕她,也的的確確是,虧欠于那二人。
想來滿心真意地對待她的爹與兄長,此番戰(zhàn)死沙場,血濺荒漠,英魂就此長眠于他地,終再無歸期……
卻是不見蘇慕她如何地傷心難過,悲痛哀慟……然而,不過是那蕭祁對她的一番誤會,一頓怒意,便立即是讓她,轉(zhuǎn)眼便生無所戀,就此投繯自盡……
不得不說,對于蘇慕的此番行徑,僅僅身為旁觀者的自己,都不由得對此真真看不上眼,也著實是覺著這蘇慕確實是可笑,可嘆,愚昧至極。
因而,自己這一朝重生,就此占了這蘇慕的身體及位置。
那么,便在其位,謀其職……
自此之后,蘇慕她不記掛的親人,便由我來記掛,蘇慕她不去報的仇,便由我來報,蘇慕她護不住的人,便由我來護住……
而除卻這一層緣故之外,也不得不說,這為國盡忠,埋骨沙場,保家衛(wèi)國的錚錚將領,鐵血英烈,我也是不能就此,眼見著他們就這般不明不白地平白失了性命。
因而,思及至此,我不由得緩緩轉(zhuǎn)過眼,直直地望向那挽月的眸底,而后眼神堅定,滿目認真地一字一句接著道:“因此,不如便就此摒棄掉這一無甚意義,徒有其表的空有皇后頭銜……想來現(xiàn)如今的我,便只需記得,自己是蘇家之女即可……”
“當然,”我不禁淺淺勾起唇角,挑眉繼續(xù)道,“而事實上,現(xiàn)如今,我也僅僅只承認這唯一一個身份。”
聞我此言,那挽月不由得有些怔怔愣住,而后不禁恍若從未認識過我般,凝神細細認真地望著我好半晌。隨即,終是好似松了口氣般,帶著幾分欣慰,幾分訝異,甚至是隱隱含著幾分喜意地,柔聲開口道:“小姐,現(xiàn)如今,您終于能夠想通自然是好。”
“遙想當初,將軍便有說過,那陛下并非良人也,因而現(xiàn)如今,若是將軍能見您如此,不知道得有多欣慰高興……”
而言至于此,那挽月不禁頓時神色一黯,眼眶一紅,語氣驟然轉(zhuǎn)沉……
但即刻,便見她忽地眨了眨眼,以試圖驅(qū)散掉眼眸里那驟然彌漫的霧氣。
而稍傾過后,便又見她勉強重新染上笑意,可謂是有些許欲蓋彌彰地,立即轉(zhuǎn)過話題道:“小姐,您此番昏迷了有好幾日,奴婢已為您備好衣物熱湯,現(xiàn)如今,可要伺候您去往凈室沐???”
沐???
聞言,我不禁微微挪了挪身子,在感受到身上那隱隱約約傳來的些許不適感后,便即刻是毫不猶豫地望著那挽月,頗為堅定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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