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諾亞突然就原路趕了回去,我只好緊隨其后,但他簡直就像是瘋了一樣,拼命的催促著馬兒奔跑,跑不動了就給他喝下奇怪的藥劑。沒多久,他就把我遠遠的甩在后面。
我可沒有那種奇怪的藥劑,等我趕回村子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墒谴遄拥木跋?,卻讓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村子化作一片焦土,被烈火燃燒的痕跡遍布村子的每一個角落。
“?。。。?!”
頭……那是杰克的頭……他的眼睛還在瞪著,似乎還在瞪著可惡的敵人一樣。
“阿里克斯……”
阿里克斯的尸體被被長槍貫穿立在地上,難以置信的表情無法想象他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村長?。?!”
我徹底癱坐在地上,不敢去看卻又無法移開視線。村長被三桿長槍釘在村子里最古老的樹上,兩桿釘住了雙手,一桿精準的釘在了村長的心臟上……
“安潔……安潔??!莎莎姐!沙莎?。≈Z亞?。。?!”
我在村子里奔跑著,尋找著他們的身影,終于在村里的古鐘處找到了諾亞。
“諾亞?。≈Z……”
我無法繼續(xù)言語,諾亞依靠著落在了地上的古鐘,懷里抱著衣衫襤褸的沙莎和胸口染滿鮮紅的安潔。
“安潔……沙莎姐姐……”
“杰西卡……”
諾亞的聲音沙啞的可怕,這是大聲喊叫、傷心欲絕的結(jié)果。他的眼神就像是死了一樣,遍布著血絲,似乎立馬就會流下血淚。
“諾亞……”
“紅胡子山賊團的老巢在哪……”
“你想做什么?!諾亞!你要冷靜??!你一個人…”
“在哪?。?!”
我無法違抗他的命令,顫抖的指向不遠處的山頭。那是紅胡子山賊團的山頭,可是諾亞是怎么知道是紅胡子山賊團干的?
當看到諾亞身旁的彎刀我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多么的愚蠢……
他輕柔的將沙莎姐和安潔放下,脫下大衣為他們蓋上身子。這樣甚至讓我誤以為他們只是睡著了,但那被鮮血染紅的大衣又不得不讓我接受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
大家……全都死去了……如果我沒有因為買藥材而離開村子,或許我也會和大家一樣……
“走吧……”
“去哪?”
“報仇……”
無力的說出這兩個字,但他的眼神卻讓我感到深深地恐懼。我無法阻止他,只能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總是能夠憑空變出一些東西,這次竟然亮光一閃,他全身的衣物都有了變化。
全身的著裝都變成了黑色,如墨的黑和他的白發(fā)形成強烈的反差。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感覺他換了這身衣服以后,更加讓人難以靠近。
“抓緊我?!?p> “誒?誒?!”
根本不經(jīng)過我的同意,他就強行把我抱了起來。我下意識的抓住他的衣領(lǐng),但他根本不在乎。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座山,深吸一口氣他竟然跑了起來?!
難不成他要這么跑過去?!別開玩笑了!就算是年輕的小伙子用跑的也要跑上兩個小時!
而且現(xiàn)在他還抱著我,難道不會覺得重嗎?
但當他跑起來的時候,我知道我又錯了。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價值來評定他,他簡直就像個不知疲倦的怪物。跑的比馬兒還要快,一路上根本沒有任何的停歇,僅僅十幾分鐘,他就來到了山腳下。
“諾亞,有人。”
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放下我的他又拔出了長劍,一步步速度越來越快的沖向山門前的六個山賊。
當山賊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個山賊尸首分離,他為什么能夠如此果決的下手?難道他的心里沒有障礙?還是說他以前就殺過人?
就在我分神的時候,六個人已經(jīng)全部被他斬殺,沒有一個例外死相都奇慘。
他又突然跳起來,躲過了從兩邊瞭望塔射來的箭矢,我也在這個時候終于明白他當初打造的鋼針是用來做什么的。
他站在山門前,看向了我。鮮血染紅了他的白發(fā),那雙赤瞳似乎在說:還不夠……
我跟了上去,抬起頭讓自己不去看那些死相慘烈的尸體,血腥的氣味竄進我的鼻腔,明明是醫(yī)生,我卻無法忍受這種氣味。
一步步的登上山頭,眼前出現(xiàn)一個由天然山洞加工建成的要塞。
“什么人!”
我們被山賊發(fā)現(xiàn)了,本以為他會像剛才一樣繼續(xù)著殺戮,但他卻一步都沒有動。直到山賊持刀就要砍來的時候,他才揮舞起了長劍,斬斷了兩個山賊的手腳。
噴涌而出的血液讓人心悸,其他幾個山賊顯然不敢輕舉妄動。這個時候他才終于行動了起來,用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沖向一個想要去報信的山賊,和之前兩個山賊一樣,被他無情斬斷了手腳。甚至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魔法,被斬斷手腳的山賊甚至發(fā)不出慘叫聲。
他走向緊閉的石門,又靜靜地站在石門前。
“一會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叫出聲,冷靜下來。我在你身邊,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p>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看他那認真的眼神,我無法說出任何質(zhì)問的話。確認的點了點頭,擔心又期待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牽住了我的手,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的大腦中響起一聲嗡鳴,諾亞就這么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諾……”
不對,他沒有消失。他的手還在緊緊的握著我的手,手上被包裹的那份溫暖證明著,他還在我的身邊。
石門被緩緩打開,但他沒有任何行動。在那空蕩蕩的堡壘中,沒有一個人。不,不是沒有人,而是他讓我“看不到”人的存在。
“!……”
我看到的場景險些讓我尖叫出聲,死去的大家,全部以死去的模樣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哀怨著、憤怒著!但我必須強忍下去,他告訴過我,要冷靜下來,他會在我的身邊。
“?。。。。?!”
“救命?。【让。。〔皇俏覛⒌哪銈儯?!不是我!!”
“鬼!鬼啊??!”
隨著一聲聲的慘叫和堡壘中連續(xù)在空中綻開的血霧,我似乎也明白了發(fā)生了什么。
堡壘中并非沒有人,反而是聚集著很多的山賊。多到足以讓他們揮動武器,就會傷到周圍山賊的程度。
大家的冤魂,一定也是他用什么魔法制造出來的幻象吧……
堡壘內(nèi)的慘叫不絕,他也緊緊的握著我的手,始終沒有下一步動作。
血,頻繁的從空中濺出,慘叫聲、謾罵聲不絕,不知過了多久,我只能感受到他的手甚至都在微微顫抖。
他看到了什么?還是說聽到了什么?難道,他在害怕?
堡壘中已經(jīng)遍地是血,慘叫聲也完全消失,他終于行動了起來,帶著我一步步“光明正大”的走進堡壘。
在堡壘的中央停住了腳步,腦內(nèi)再次傳來一聲嗡鳴,輕微的頭疼讓我皺了皺眉頭。可眼前的情景不得不讓我恐懼。
躺在地上足有三百余人,他們身上受得傷程度不同,有的只是砍傷,在我還能接受的范圍,但有的卻被砍斷了手腳,有的手腳只是一部分的肉還連在一起。而有一部分竟然臉部都被切開,甚至有的都被剖開了肚子,鮮紅的血和惡心的腸胃甚至都流了出來……
我的胃里一陣翻滾,險些吐了出來。
“在這里等著,不要亂走動?!?p> 他松開了我的手,包裹住的那份溫暖離開了。手里空蕩蕩的,心里卻更加的空洞??斩吹南胍沂裁礀|西來填滿,能夠把這空洞中的恐懼給擠出去。
我只能老實聽話,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一步步登上堡壘里的高臺,高臺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不久前企圖掠奪圣恩村的山賊,另一個則是一副魔法師打扮。
兩個人身上的傷不同,山賊身上像是被炸傷一樣血肉模糊,魔法師則是渾身刀傷。
雖然沒有死,但他們都無法動彈,似乎只能任由他隨意宰殺。
但他沒有立刻下殺手,而是一手拎一個,把兩人從高臺上拖了下來,隨意丟在地上。
“還能撐得住嗎?!?p> 他是在關(guān)心我?撐得?。坷蠈嵳f我早就撐不住了,但現(xiàn)在我還不能服軟,我起碼不能拖他的后腿。
“沒關(guān)系,繼續(xù)你想做的吧……”
“謝謝,那么請你到樓梯那里稍等吧?!?p> 我只能服從他的安排,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什么看著他一個一個把山賊丟在一起,逐漸成了一個人堆。
將所有人都丟在一起,他拎起山賊頭目,不知給喂下了什么東西,山賊身上的傷愈合許多,意識甚至清醒了過來。山賊似乎意識到是誰把他拎了起來,滿臉的驚恐似乎企圖掙脫他的控制。
他一拳無情的打在山賊的胃上,山賊的臉痛苦的扭曲在一起,但他依舊毫不留情。
“誰殺的村長。”
“勇,勇士!我們,我錯了!”
“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撿起地上的長槍,一槍刺穿山賊的右手釘在墻上。
“錯了,能還回來他們的命嗎?”
“放過我……放過我??!都是那個家伙蠱惑我去報仇的!”
“報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p> 再一次刺穿了山賊的左手釘在墻上,山賊的慘叫讓我心慌,可他卻不為所動。
“為什么不找我來報仇?!為什么要傷害他們?。?!為什么?。?!”
他的怒吼讓山賊無法回應(yīng),突然放過了山賊,轉(zhuǎn)身一腳踢飛了那個魔法師,魔法師的牙齒都被踢掉,似乎是想要偷偷發(fā)動魔法,卻被他發(fā)現(xiàn)了。
一手扣住魔法師的頭把他拎起來,他又開始他的審問。
“誰殺了安潔?!?p> 魔法師顫抖著手,指向了山賊頭目。他踢起腳邊的彎刀,直接朝山賊頭目丟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彎刀砍在山賊頭目的胸口,他瘋狂的喊叫著,卻始終沒有失去意識。
“你們對沙莎做了什么……”
“我……我……”
魔法師恐懼著,不敢繼續(xù)說下去,而他則故技重施,把魔法師釘在了墻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說!!我全都說?。?!”
“快說!”
“是,是盧克讓我控制住那個和你關(guān)系密切的女人??!他,他想玷污那女人?。?!但是那個女人寧死不從!她用火焰魔法燃燒了自己的心臟?。?!”
“?。。。。。。?!”
我無法再承受下去,捂住耳朵立刻蹲了下去。身體不停的顫抖,為什么他的怒吼會讓我有種想要逃走的沖動?
“我不會讓你們死的那么舒服的……”
他取出一根鋼針,直接插進了魔法師的心臟。
“伊芙利特。”
鋼針上浮現(xiàn)了魔法陣,瞬間鋼針變得火紅。
魔法師甚至還無法喊出聲就快要斷了氣,但他又給魔法師喂下了那種奇怪的藥劑。
魔法師恢復(fù)了意識,甚至身上的傷甚至都有一定的恢復(fù)。魔法師痛苦的哀嚎著,祈求著能夠給自己一個痛快的死法。
但是他卻直接無視了魔法師的話,繼續(xù)刺入鋼針,附加火焰魔法。
魔法師的慘叫并沒有換來他的寬恕,反而讓他刺的更加緩慢,魔法威力一點點的加強,又不時給魔法師喂下藥劑。
“我要讓你感受百倍、千倍的痛苦!?。 ?p> 數(shù)十根附加魔法的鋼針全部插在魔術(shù)師的心臟上,不知是不是滿意了,他沒有再給魔法師喂下藥劑。就這樣,魔法師在接受了他怒火的洗禮,在最后只能張嘴卻無法出聲,雙眼似乎都要蹦出眼眶的可怖樣貌,停止了呼吸。
但是他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轉(zhuǎn)身又來到山賊頭目面前,拔出了砍在山賊胸口的彎刀。
“求求你……求求你給我個痛快!”
“我會讓你百倍、千倍的還回來……”
立刻砍下一刀,山賊頭目直接被被腰斬!
“嘔!………”
我終于忍受不住,胃里劇烈的翻滾讓我一下子吐了出來。但是他卻故技重施,強行給山賊灌下奇怪的藥劑。
山賊的意識還在保持著清醒,他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一刀一刀,每一刀都不會致命,卻又刀刀見血。不知他砍了多久,也不知他砍了多少刀。直到最后他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一刀將山賊頭目從肩膀斜向劈下。
“嘔!………”
我已經(jīng)不知道吐了多少次,甚至險些暈過去。但我必須清醒,必須見證這一切。想到村子里的大家,憤怒的感情再次涌上心頭,之前的同情頃刻間全然不在。
他走向了我,抱起了我。我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但是卻發(fā)現(xiàn)四肢根本用不上力氣。
經(jīng)過山賊頭目和魔法師的尸體,他甚至連看都不再看一眼;經(jīng)過那山賊堆成的人堆,全部失去了行動能力的他們就這樣不管不問,不到兩天他們也會死吧。
走出了堡壘,我也終于恢復(fù)了些力氣,但是回望那仿佛尸山血海的堡壘,我的胃中又開始涌動起來。
“能站起來嗎?!?p> 看來他似乎看出來我并不喜歡被抱著,但是滿臉鮮血的他卻讓我無法開口,只能點頭回應(yīng)。
輕輕讓我站住腳步,溫柔的根本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做的。
“燃盡一切—不死不滅—灼烈靈魂—伊芙利特?!?p> 本以為他就會這樣收手,可他竟然張開雙手釋放了四段詠唱詞的下位高級火焰魔法。
堡壘的人堆開始燃起烈火,人堆傳來了比之前更加凄慘的嚎啕聲。有的山賊拼命想要爬出堡壘,結(jié)果卻是被他用鋼針射穿大腦。
直到?jīng)]有人再動彈,只有陣陣哀嚎和朵朵火蓮的綻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來。不,那不是笑,那是在掩飾他內(nèi)心悲傷的偽裝。已經(jīng)不知道從他眼角流下來的究竟是血還是淚,甚至不知道他究竟還想怎么做。
天空,陰沉了下來,輕柔的細雨本是這個季節(jié)最愜意的出現(xiàn)。但面前的熱浪,和仰望著天際的他,我卻覺得這場雨,是神明在同情我們。
“神明大人?。∪绻阕屛襾淼竭@個世界是為了讓我繼續(xù)著以前不會體會到的悲慘!那么就請你讓我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吧?。?p> 神明大神!你聽到了嗎?。?!”
他朝著天空大喊著、哭訴著,他終于像是耗盡了體力一樣,一個趔趄跪在了地上。
我可以看到他的雙眼不再無神,當他再次看向還在熊熊燃燒的堡壘里的時候,他竟然吐了出來。
恐懼、膽怯、不安,所有本應(yīng)該在殺死第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有的反應(yīng),現(xiàn)在全部爆發(fā)了出來。
雨,愜意的下著;火,無情的燃燒。嘈雜的雨聲中,只有他的哭聲,回蕩在這山谷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