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節(jié) 子承父業(yè)
天色漸暗，蟬鳴也稀落下來。五屯堡募兵處后院一間廂房，三個年輕人在謀劃著美好的未來。
“兩次箭鏃交易，換回戰(zhàn)馬兩千匹，進(jìn)賬十一萬兩白銀，加上三萬本金，共計十四萬兩白銀。尚余一批箭鏃，素囊臺吉那邊殺了價，預(yù)計交換五百馬匹。建立忠烈祠及公祭花費(fèi)一千二百兩、購買五屯堡一萬兩、修繕房屋、建造倉庫、馬廄、匠戶工棚、開挖灌溉溝渠，支付雜役、商隊、匠戶工錢等等八千余兩，購買糧食、布匹、絲綢五萬兩。贊助軍費(fèi)、購買軍器被服等養(yǎng)兵的費(fèi)用七千兩共計八萬九千一百兩。余白銀五萬零九百兩?！?p> 銀子賺了一大把，大掌柜向東家講述起來，當(dāng)然是底氣十足，得意洋洋。
王實說完，看到裴俊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得意的笑了笑。
“這么看來，可以繼續(xù)增加軍隊的人數(shù)了?！蓖鮾€笑的也很甜，但是沒有像裴俊那樣快要流出口水，他問王實，“如果官兵的餉銀和武器的費(fèi)用全部由我們自己支付的話，一個兵需要多少銀子？”
“如果只是訓(xùn)練而不開拔的話，”王實眉頭緊鎖想了想，“日常費(fèi)用一年大概步兵三十兩、騎兵一百兩以上。”
油燈下，王儉將頭扭了過去。
朝廷到現(xiàn)在，也只給了軍服兵器，一兩銀子也沒有撥下來，而且那些兵器也不堪使用。如果加上火銃、火藥，以后還要有火炮。王儉算了一下，沒有算出個大概所以然，只是在腦中冒出來一個印象，養(yǎng)一支軍隊，好花錢。
啪得一聲，一個油花在油燈上炸開，房間光線瞬間一亮。
王儉轉(zhuǎn)過了頭，“養(yǎng)兵真的是很貴?！?p> 裴俊點了點頭，而王實似乎有些不以為然。
“不怕貴，只怕沒有收益。只要收益足夠大，再貴也是值得的。”王實說完眨了眨眼睛。
不怕貴，只要有收益，這句話仿佛是撥開云霧的一道陽光。以兵護(hù)商，以商養(yǎng)兵。按照這個思路，堅持走下去，那么即便是不依靠朝廷，也可以養(yǎng)的起一支軍隊。想到這里，王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以兵護(hù)商，以商養(yǎng)兵。這樣的話，賺錢養(yǎng)兵兩不誤?！?p> 裴俊仿佛恍然大悟，使足了力氣點了點頭，而王實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大人說的極是，那么現(xiàn)在我們需要掌握一個關(guān)口，我們的布匹和糧食需要出關(guān)?！?p> 說完，王實收起笑容，一臉嚴(yán)肅的看著對面的兩個人。王儉將手放在了桌子上，輕松的敲了幾下，像是一段音樂的節(jié)奏，然后，他胸有成竹的說道：“我們明天就出發(fā)，有些事情總要試一試?！?p> 第二天右衛(wèi)隊的早會上，王儉宣布今日起張世輝暫時加隊副銜，掌管全隊事務(wù)直至自己返回。裴俊、劉大勇、張世義、再帶八個護(hù)衛(wèi)，上午出發(fā)前往左衛(wèi)城。
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落在左衛(wèi)城兵備道衙門院子里，吃過早飯的顧大人在花廳里修剪幾株盆栽。今年的雨水少了一些，這些從南方帶來的盆栽更需要精心的打理。早飯剛吃完的時候聽下人說衙門口有個叫王儉的人在門口候著，說是要等顧大人處理完公務(wù)再遞交名帖求見。
這個王儉雖說是個粗鄙的軍戶倒也懂得事理。顧大人放下手里的剪刀，看著自己飄逸豪放的杰作，滿意的用手拈下胡須。對著管家說“讓他進(jìn)來吧，到客廳。”
看到王儉拘束的站在客廳里，收了一兩銀子的管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給他泡了一杯茶讓他坐下等候。王儉連忙擺手道謝，仍然拘束地站在那里。管家沖著這個穿著胖襖的軍人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
等了許久，門口一聲輕咳，兵備道顧大人進(jìn)了客廳。王儉連忙跪倒施禮，“小的右衛(wèi)王儉叩見兵備大人?！边颠^之后，王儉起身再次叩拜。
“起來吧?！鳖櫞笕藵M意的含笑點了點頭。
“練兵怎么樣了？”顧大人坐在客廳的主位上問王儉。
“回稟大人，小的們謹(jǐn)記朝廷和大人的教誨，天天苦練，不敢有絲毫懈怠?！?p> “恩，那就好，遼東戰(zhàn)事緊迫，兵部又發(fā)來文書。還是要盡快練成精銳之師，趕赴遼東為國效力?！?p> 顧欣怡看著這個身穿著戰(zhàn)襖的少年恭敬地站在斜側(cè)里，應(yīng)對也是得體。又捻了下胡須點了點頭。
這時，管家湊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張紙單遞給了顧大人。顧大人打開一看不禁有些吃驚，禮單里寫著紋銀五百兩。
看完禮單，顧大人望了望管家，管家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湊到顧大人的耳邊“確實，只是銀子都是一些散碎銀子?！?p> “有什么為難之事嗎？”顧欣怡對這個年輕人開始感到好奇，朝廷募兵，自己只是撥了些被服兵器，那些胖襖長槍根本就值不了幾個錢。朝廷給的安家銀子和餉銀自己一個子還沒有給他，他怎么反倒給自己送來銀子？這個普通軍戶從哪里弄來的銀子呢？
“小的的家父原是右衛(wèi)的百戶，在薩爾滸殉國。小的春天的時候發(fā)起募捐，建了一座祠堂。又發(fā)誓從軍為國盡忠，算起來也快要開拔趕赴遼東。此去遼東不知是否能夠回來，小的想著若能子承父業(yè)，便可安慰家父在天之靈?！?p> 王儉低著頭，慢慢的說著，越說聲音越輕，似乎有些嗚咽。
原來是這樣??！這個年輕人貪了募捐的銀子，想臨行之前繼承百戶的官職，然后到父親以前從軍的地方風(fēng)光一下??！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想到這里顧大人心里舒展開來。
“英烈之后，子承父業(yè)。好！”
“只是你這次募兵，本官已向朝廷保舉你為守備，文書下來需要些時日。不知令尊以前在哪里任職。”顧大人問王儉。
“回稟大人，小人家父生前八墩堡百戶。”王儉應(yīng)聲回答。
八墩堡，顧大人一時記不起來這個名字，一定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軍堡，將一個百戶堡升級成一個守備堡，給兵部寫個函，只要朝廷不多花費(fèi)銀子，兵部應(yīng)該能批下來。
“好，本官就保舉你為八墩堡守備，等你守備的任命批下來后，即可為八墩堡守備。也罷，八墩堡百戶就不用等兵部的批文了，可以先上任署理。原來的八墩堡百戶本官也會給他換個地方?！?p> 讓這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年輕人去那個八墩堡過過癮，然后趕緊到遼東去，去了遼東這個年輕人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滿足這個年輕人的心愿吧。顧大人說完，心里升起了一股滿足的感覺，認(rèn)為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可是又想了想那五百兩銀子，總覺得拿的有點多了，不免有了一絲不安。
王儉聞言大喜，連忙再次跪倒在地，大聲感謝顧大人的恩典。
“起來吧，何時開拔趕赴遼東？”
看到王儉的欣喜，心中的不安一下子淡去，顧大人坐在椅子上，目光望著門口的一株盆景，這種舉動倒不是出于對王儉的輕視，而是刻意保持著這種距離感，來增加他的威嚴(yán)。
“還需三個月的時間，新兵難以約束，需要時間練習(xí)，以免路途潰散?！?p> “三個月太久了，二個月，兵部又發(fā)函催繳了?！?p> 顧欣怡說完，就開始交代王儉一定要在趕赴遼東的路途中看守好這些招募的軍士，實在不行，就把那些不聽話的家伙們用繩子穿起來，拉到遼東，只要一過山海關(guān)，他們想逃跑也很難了。
“小人謹(jǐn)記大人的教誨，絕不辜負(fù)大人的期望。”王儉又叩拜了下去。
“恩”顧大人微笑的點了點頭?？吹筋櫞笕硕似鹆瞬柰耄芗医辛艘宦暋八涂??！?p> 在左衛(wèi)道衙門經(jīng)歷司辦理好上任的文書，王儉便出了左衛(wèi)道衙門大門。
“八墩堡代百戶。”王儉向裴俊搖了一下手中的文書。
“恭喜大哥，不，恭喜大人?！迸峥∨d奮的差點沒有跳起來。
劉大勇他們幾個有些不解，按照朝廷的明旨，不出意外王儉應(yīng)該被任命為守備，這個代百戶的任命裴俊怎么就那么高興。
不管怎樣，王儉畢竟有了正式的官身，于是幾個人也都紛紛向王儉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