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空中升騰起的火焰越來越高,灰色的煙塵在空中彌漫,如同一只龐大的巨獸張開巨口,要將這整個夜空吞噬的一干二凈。
幾個輕騎行進在巨獸的身前,顯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無足輕重。
“燒了什么東西,這么大的煙塵?!?p> 一名銀槍班扭過身子,看了一眼空中的濃煙。另一名銀槍班聞聲扭頭,說道:“應該是糧倉吧?!?p> 糧倉!王儉猛的心中一驚,連日的勞累讓他身心疲憊不堪,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在右屯衛(wèi)還有五十萬石的糧食,這些糧食不知道此時燒掉沒有。
“我們加速,盡快趕回大凌河堡?!?p> 又要疾行趕路,殘存的這幾名銀槍班沒有發(fā)出抱怨,跟隨他們的守備大人,快馬加鞭,駛向大凌河堡。
天啟二年正月二十三日的清晨。王儉一行趕到大凌河堡,見到攜帶孫家家眷的裴俊,說明情況之后,裴俊陪著孫家的管家前往廣寧去見孫有光。李云璐向右屯衛(wèi)派出了斥候,剛剛安排停當,一夜沒有睡覺的王儉被叫到大凌河堡的守備府。
一臉正色的方震儒聽完了王儉的講述,在聽到王儉怒斥經略大人時,他依然面無表情,沒有嘆息、沒有憤怒、也沒有震驚。
沉默一會,方震儒開口說話。
“王儉,你還有八百壯士?”
“回大人,卑職還有八百子弟兵。”
“本官想讓你辦一件事,不知道你可愿意?”
“回大人,卑職榮幸之至?!?p> “祖大壽是寧遠將門世家,匯集了錦州、寧遠上萬的兵丁,又夾帶上萬的丁壯,這會到了覺華島,本官擔心建奴會招降與他,所以本官決定上島,讓他隨本官一起進山海關。為了堅定他去山海關的決心,本官想請你在覺華島前的城堡里駐扎,這樣可以讓祖大壽安心。不知你可愿意?”
王儉努力的想了想,在傅先生的故事里沒有祖大壽在廣寧之戰(zhàn)中投敵的事情,便答應道:“卑職一定不辱使命?!?p> “好,本官現在就授予你加銜游擊將軍之職,鎮(zhèn)守寧遠衛(wèi),你可以收攏潰兵,便宜行事。最多三日,守住三日,本官便會說服祖大壽。事成之后,本官就會向朝廷保奏,相信以你在西平堡的戰(zhàn)功和本官的保奏,游擊將軍之職,朝廷一定可以實授下來?!?p> “卑職惶恐不安,定不辱使命。”
接過加蓋遼東巡按御史大印的文書,加銜游擊將軍王儉正式上任。
“等一下,王將軍,咱家還有鐵甲三百副,王將軍也一同拿去吧?!?p> 一邊的監(jiān)軍太監(jiān)張進賢很后悔,早知道這個年輕人這么能打,當時就應該把這些從宮里帶來的鐵甲都給他,如果那時讓這個年輕人加入自己的親兵隊就好了,上陣殺敵,縱使西寧堡敗了,也可以留下一世的英明。
張進賢很厚道,裝載鐵甲的騾車和車夫也一同給了王儉。當鐵甲的包裹打開,眾人都大吃一驚。
明盔明甲。磨鐵斗笠盔,可以抵擋流矢的攻擊。藍底圓領扎甲,閃亮的甲片用牛皮繩連接。身甲、裙甲上下分體,穿戴起來會減輕肩膀的負擔。護心鏡、臂甲、護頸、護腿,一樣不少,竟然還有鑲嵌著鐵片的棉鞋。
這真是國之重器??!如果漆上金漆銀粉,再加上些鳳翅等修飾,那就是錦衣衛(wèi)大漢將軍的裝備!
張著嘴巴、留著口水的右衛(wèi)營眾人千恩萬謝的送走了幾名錦衣衛(wèi)。突然,嘴巴咧到耳邊的李云璐大驚失色。
“大人,你的氣色…”
“不要緊,讓銀槍班休息吧,也別讓餃子跟著,他年紀還小,我們帶著騎兵去右屯衛(wèi)?!?p> 在李云璐和曹變蛟的堅持下,王儉上了一輛馬車,躺下之后,困意襲來。閉上眼睛,耳邊響起女子的聲音。
“王將軍這是要去哪里?你現在需要休息?!?p> 這個溫柔但不妖媚的聲音,讓王儉拼命的想睜開如鉛般沉重的眼皮。
望著一張蠟黃泛著青色的面孔,那聲音有些急促。
“王將軍是一營之主,傷病在身,應該養(yǎng)好身體,才能帶領全營將士殺敵?!?p> “多謝小姐關愛,孫小姐不知,在下有要事在身,實在是身不由己。”
謝絕孫家小姐的好意,騎兵隊向右屯衛(wèi)方向出發(fā)。
大凌河堡距離右屯衛(wèi)不遠,行至一半,一名派出的斥候飛馬來報。右屯衛(wèi)沒有濃煙和火光。李云璐沒有打擾已經睡著的王儉,率隊繼續(xù)前行。
沿途路過一些村莊,不少的村民站在路口、田埂之上好奇的看著這支向右屯衛(wèi)進發(fā)的明軍。
堡門緊閉,吊橋收起。王儉揉著酸困的眼睛從馬車上下來,堡墻上羅列的銃炮毫不客氣的對著右衛(wèi)營。
“末將右衛(wèi)營加銜游擊王儉,右屯衛(wèi)張守備可在?”
王儉對著那些銃炮高喊,等了一會,堡墻上伸出一個戴著頭盔的腦袋。
“原來是王將軍??!恭喜王將軍高升,張守備隨經略大人走了?!?p> 這個遼東口音有些熟悉,思索一會,王儉想起來了,原來是那個一起喝過酒,又給自己通風報信的捕盜官。
“是捕盜官大人??!請打開城門,讓末將進城?!?p> “王將軍有何事要進右屯衛(wèi)?”
套了近乎,似乎沒有什么效果。王儉想了想,感覺有異。
“末將奉了經略大人的軍令,進右屯衛(wèi)公干?!?p> “經略大人的軍令啊!請恕小的無禮,是什么軍令???”
“進了城門,末將自會宣讀經略大人的軍令。”
賺開城門,只要城門一開,王儉對自己經過戰(zhàn)爭洗禮的騎兵們充滿信心,他們可以輕松的威懾或者征服城里的這些官兵。
誰知城堡上的捕盜官直截了當的打破了他的計劃。
“王將軍說的是焚燒糧草,遷入關內吧。小的已經和掌印官、還有堡里的人都商量過了。我們不回關內,也不燒糧食。”
“既然已經得了軍令,為何不燒毀倉庫,遷入關內?”
“我們都是廣寧的子弟,大汗來了,我們獻出糧草,可以保全家鄉(xiāng)父老的性命,以后也可以繼續(xù)當兵吃糧?!?p> “捕盜官大人,是要當建州的兵,吃建州的糧嗎?”
雖然已有預感,但是王儉還是努力想說服堡內之人。
“是的,請大人不必多言,小的與大人有故,小的不好銃炮相加與大人,請大人回去吧。很快大汗的鐵騎就要到了,請大人還是回去吧?!?p> 如一桶涼水從頭到腳澆了下來,王儉身體搖晃了一下。攻城?壕深城高,幾十名沒有攻城器械的騎兵,根本無法攻下這個城堡。
“捕盜官大人,當真是想吃建州的糧,當建州的兵嗎?可知那…”
“王將軍不必多言,我等此意已決!”
銃炮之聲大作,那些對著天空發(fā)射的彈丸沒有落到右衛(wèi)營騎兵的身上。卻仿佛一顆顆射進了王儉的胸膛。
“大人,我們走吧,賺不開城門,我們就拿不下這個城堡。就算是步兵隊也來到這里,缺少攻城的器械,我們也攻不破這個城堡?!?p> 在李云璐的攙扶下,王儉上了馬車。
隊伍返回大凌河堡,天空灰蒙蒙的,黯淡無光。
細柳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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