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很少有人會使用倭刀,這次比武,對于大同軍鎮(zhèn)的軍人來說,可真是開了眼界。這些圍觀的右衛(wèi)營軍人議論紛紛,對他們練兵千總劉大勇的夸贊之聲不絕于口。
人群中竟然有人認為在右衛(wèi)營游擊將軍大人的槍法第一,練兵千總大人的刀法第一。這個說法一經(jīng)傳播,很快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可。
劉大勇咧著嘴笑呵呵的聽著這些議論和贊揚,顯得十分受用。不過他眼中的余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個失敗的賣藝之人。
“你要去哪里?”
劉大勇?lián)荛_圍在身邊的人群,高聲叫喊,那漢子聞言扭過頭,回了一句,“離開這里,四海為家?!?p> 有輕風(fēng)襲來,那漢子一臉的毅然,略有凌亂的頭發(fā),破開的衣襟,整個畫面有些蒼涼,但更透出堅毅和不屈的意味。
劉大勇歪了下頭,一股欣賞甚至英雄相惜的情緒涌了上來。
“不要著急,過來喝上一口再走也不遲。”
語氣很是真誠,沒有絲毫憐憫和輕視的味道。漢子臉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手中握著那把倭刀,跟著劉大勇走進酒肆。
店小二又燙了一壺酒,熱乎乎的,喝上一口,漢子消瘦黝黑的面頰略有紅潤,他講起了他的故事。
“我叫吳明,是戚家軍的后人?!?p> 漢子一張嘴,就勾起眾人的興趣,戚繼光對于大明的軍人來說,可以說是一代軍神,他的軍隊戚家軍以堅韌、勇猛而著稱于世。
這個人竟然是戚家軍的后人,劉大勇、謝富貴張大了嘴巴。
按照吳明的說法,他的祖上跟隨戚繼光將軍南征北戰(zhàn),在平定倭寇的戰(zhàn)爭中,有感于倭刀的凌厲,向俘虜?shù)馁量軐W(xué)習(xí)了倭刀術(shù)。
而他本人跟隨戚金將軍在渾河血戰(zhàn),從死人堆里爬出來,一路流浪,輾轉(zhuǎn)漂泊,到了大同,聽說五屯堡募兵,便來這里,沒想到五屯堡募兵需要聯(lián)保文書,而自己又沒有,盤纏用盡,只好賣藝乞討。
曲折的故事、不幸的經(jīng)歷聽得劉大勇熱淚盈眶。他一把抓住吳明的手,大聲說道:“吳兄弟若是不棄,某可以為吳兄弟作保,吳兄弟就留在這里好了。”
還沒有等吳明回應(yīng),一邊的謝千總眨巴著眼睛,搶先說道:“有劉千總作保,吳兄弟就不要擔(dān)心了,劉千總在右衛(wèi)營那可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論起資歷,就是游擊大人也要叫劉千總一句大哥?!?p> 謝富貴的話倒不是一味的恭維,在他們這些楊老頭的徒弟里,劉大勇的輩份顯然比游擊將軍還要長一些。
幾滴熱淚奪眶而出,吳明從凳子上起來,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劉大勇雙手端起吳明的手臂,驚呼道:“這怎么使得,起來,起來?!?p> 等吳明起身,劉大勇大喝一聲“喝酒”,便端起酒碗一干而凈,吳明將酒碗高高舉起,也是一飲而盡。
謝富貴嘻嘻笑著,問道:“大勇哥,怎么也懂得倭刀術(shù)???”
“你這個家伙,平常不好好學(xué)習(xí)武藝,師父講過的,沒記性的家伙?!?p> 正在三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喝的興起之時,謝富貴忽的冒出來一句,“咦,你的衣服后面怎么有個洞?”
劉大勇順著謝富貴手指的方向望了下去,果然,在身側(cè)的衣襟上有一個不大的破洞,漿洗過的布料被整整齊齊的劃開了一道口子。
劉大勇?lián)狭藫项^,仔細的回憶剛才的比武情節(jié),突然,他想起來,錯身而過之時,這個吳明似乎也反手揮了一刀。
難道那一刀擊中了自己?還是自己記根本就沒有那一刀?
望著面前沒有絲毫表情的吳明,劉大勇?lián)u了搖頭,想那么多干嘛?他端起親兵加滿的酒碗,對著面前的吳明說道:“兄弟,喝酒!”
酒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能夠讓人興奮,可以拉近彼此的距離。
汾河燒刀子燃燒了少年們的激情。
“吳兄弟,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兄弟三人,今天結(jié)拜金蘭?!?p> 劉大勇的話一脫口,謝富貴搶先回應(yīng)。
“我看行。我們兄弟共享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劉大勇倒是沒有想那么多,只是今天這個戚家軍的后人讓他感動良多。
吳明高聲叫道,“大人,使不得,我吳明何德何能,讓大人錯愛。”
這樣謙遜的回應(yīng),更是激起了劉大勇澎湃的情緒。
“我說使得就是使得?!?p> 右衛(wèi)營練兵千總劉大勇的怒吼響徹快活村的上空。
“拿來筆墨紙硯?!?p> 劉大勇喚來店小二,粗紙拙墨,寫下三個人的生辰八字,一邊的親兵劉二無奈之下,算是做了保人,三個醉醺醺的少年,寫下了結(jié)拜帖子。
結(jié)拜金蘭之后,幾乎是喝光了店小二的酒,三個人互相攙扶著,仿佛是多年未見的生死兄弟,搖搖晃晃返回五屯堡。
“好兄弟,痛快啊!痛快!到我那里去住。”
劉大勇高昂的聲音回蕩在五屯堡空蕩蕩的街道上,一個更夫和兩個軍法隊的軍士從背街中閃了出來。
“劉千總喝多了??!”
“是?。〈蛄藙僬?,游擊大人從遼東回來,劉千總高興??!”
“我們繼續(xù)打更吧?!?p> 待劉大勇幾個人的背影消失,打更的聲音又回響在五屯堡的大街上。
“把你的火繩換一根吧,快燃盡了?!?p> 黑漆漆的夜里,一名巡夜軍士手中火銃上的火繩奄奄一息。
五屯堡巡夜的小隊三人一組,一個更夫、兩個軍法組軍士,一名手持長槍,一名手持火銃。
“你說今天劉千總違反軍令,醉酒夜行,如果遇到李狗蛋,會怎么樣?”
手持火銃的軍士一邊熟練的更換火繩,一邊詢問他的隊友。
練兵千總劉大勇的名頭很響,即使軍法隊的軍士們見到他,也像老鼠見到貓,只有兩個人除外,一個是軍法隊的隊官千總李云璐,一個是軍法隊的旗官李狗蛋。
“不知道,也許會打起來吧,但是我想李二狗是不會躲起來的。”
手持長槍的軍士說完,覺得剛才自己躲避的行為有些害臊,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今晚的事還是不要上報了,我們繼續(xù)巡夜吧?!?p> 兩個人相互點了點頭,隨即緊走了幾步,緊跟上挑著燈籠的更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