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無塵

　　　　第三十八章無塵

　　九城兵馬司的府邸比她預(yù)想的要大一些。

　　四扇對開的黑漆大門，掛滿了白色的羅幃，一個碩大的黑色的奠字，懸掛于正中。

　　黑灰色基調(diào)的薛府，從內(nèi)至外透著一股陰森森的氣息。

　　提前接到洛書要來的通知后，薛府的大門外早早的站上了恭候的人。

　　“洛大人，這邊請?！?p>　　她剛一下馬，有一中年男子恭謹上前，為她指路。

　　時隔五日，再次見到張氏，她似乎并沒有想象的那般憔悴，只是臉色稍稍蒼白些。

　　因為薛城之死實乃兇殺案，尸首還沒有送到府邸。

　　靈堂里擺著一副空棺，雖無死人，卻依舊陰氣森森的。

　　她接過侍從遞來的香，雖與薛城接觸不多，同僚一場，祭拜一下，理所應(yīng)當(dāng)。

　　“夫人節(jié)哀！”

　　張氏拿著帕子掩著略有水腫的眼睛，“勞煩洛大人親自跑一趟。”

　　張氏引著她向一旁的會客廳去。

　　有丫鬟恭謹上茶，隨即魚貫退出。

　　“下官來此，是有件事情要問夫人？”

　　張氏麻木的點點頭，“大人有話不妨直說?！?p>　　“您與薛將軍成親時，可曾聽說過他在錦縣薛家村成過親？”

　　張氏握著錦帕的手忽然一抖，“不，不知道！”

　　洛書冷冷一笑，“我奉勸夫人最好不要在下官面前說謊，因為兇手極有可能還會再次作案！我想她下一個要殺的人，極有可能是你！”

　　張氏臉色鐵青，緩緩閉目，最后深吸了口氣，“是！”

　　“說詳細些！”

　　“薛城與我成親前，我就知道他在錦縣有一個妻子，還有生了一個孩子，可是他與那女人沒有感情！他說他心里只有我！”

　　張氏說到此處時，眼眶有些通紅。

　　“后來那女人死了，只留下一個孩子，他竟然將那孩子帶回來養(yǎng)在身邊，為那女人設(shè)了牌位，時常帶著孩子祭拜?？墒菦]過幾年，孩子在一上元節(jié)的集市上走丟了，也就沒了蹤跡?！?p>　　洛書眼底薄涼如霜，“那個孩子是你弄走的吧！”

　　張氏一驚手中的帕子差點掉在了地上，她不可思議的看著洛書，嘴唇顫抖著，“你、你……”

　　“你的表情出賣了，那孩子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叫什么名字，哪一年丟失的，丟失那年幾歲？”

　　張氏顫抖著手指，“這、這與我夫君被殺有什么關(guān)系？”

　　“有沒有什么直接關(guān)系，現(xiàn)在無法告知?！?p>　　“是個女孩，十年前走、嗯，走失，那一年六歲，叫蘭悅。”

　　“蘭悅，蘭悅，悅蘭……是你那她送走的？對不對？”

　　她雖是疑問句，但眼神語氣皆是不可置否的肯定！

　　“我……不，不是……”

　　“實話！”

　　她冷喝一聲。

　　張氏再也崩不住，大哭起來。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原本是想把蘭悅送到鄉(xiāng)下寄養(yǎng)的，結(jié)果負責(zé)帶走她的人半路出了岔子，摔下了山坡，那孩子也沒了蹤影……我、我沒想殺她……”

　　洛書半垂著眼眸，忽然問道“薛將軍死前十日之內(nèi)，和誰動過手？”

　　“動過手？”張氏懵了，不明白為何剛剛還在追問薛蘭悅的消失，話題一轉(zhuǎn)就到和誰動過手。

　　“這、這個，很多……”

　　“怎么個多法？”洛書揉揉眉心，覺得和這女人說話真是累。

　　“我家老爺因為職務(wù)原因，每天都會和人切磋?！?p>　　洛書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帶我去薛將軍生前所住的房間！”

　　薛城所住臥房，到是極符合他武將的身份，顏色與布置皆在剛硬為主，一面墻壁之上掛滿了武器。

　　床尾之上有幾個落了大鎖的柜子，顯得格外顯眼。

　　床鋪還保持著薛城生前的狀態(tài)，黑色的金絲軟枕之下，露出一角鵝黃。

　　洛書環(huán)視著周圍，目光最終落在案幾上的一個陶瓷的瓶子上。

　　“這是什么？”

　　她打開瓶子，一股清涼的氣息撲鼻而來，而那陶瓷入手溫潤，竟有玉般的質(zhì)感，更驚奇的在于那瓶身上雕鏤著兩只交頸而臥的鳥雀，正是青樓里一時盛行的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的景色。

　　“哦，這是他一個月前得的藥油，說是專血淤損傷的，他常與人切磋，受些傷，再所難免！”

　　受傷！

　　洛書腦中忽然浮現(xiàn)出薛城的尸體，身體之上并沒有張氏所說的血淤之處，難道問題是出在這瓶藥油上！

　　她今日看葉沉送來的尸檢報告，上面清楚的寫著是中毒而死，死于無塵花和紅花兩種混合物！

　　后而又加了一句，是因為這兩種花粉引起的哮喘，窒息而死。

　　這個時代并沒有系統(tǒng)科學(xué)的法醫(yī)鑒定學(xué)，所給出的結(jié)論也并非準確，但以她以往的經(jīng)驗來看，薛城是過敏而死的！

　　“他可曾給你提過，這藥油是誰送的？”

　　張氏一副為難的模樣，支支吾吾的說不出。

　　“若你不知道，可以找他的隨從來問?！?p>　　“我家老爺從來不喜歡帶隨從，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得來的這東西。況且我們感情不算很好，已經(jīng)分房很多年了！”

　　“此物乃重要物證，本官今日必須帶走，你可有異議？”

　　“沒、沒有……”

　　洛書又說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行至大門外，忽然聽到張氏在身后叫自己，“夫人還有何事？”

　　“蘭悅還活著嗎？”

　　洛書冷笑，“你是希望她活著，還是死了？”

　　張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咬著下唇，“希望她能活著，畢竟是他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

　　她扶著門框，自言自語。

　　洛書在她發(fā)呆中，上馬離開，想起前日所看的卷宗，薛城與張氏并沒有子嗣，張氏善嫉，薛城沒有妾也沒有通房……

　　她腦中忽然出現(xiàn)那黑色金絲軟枕之下的一角鵝黃，如此扎眼，想必張氏已然發(fā)現(xiàn)，她招手，示意小桃上前，耳語幾句，小桃點頭離開。

　　她方才策馬離去。

　　今日的中心大街之上分外冷清，她騎在馬上，沐浴在初冬的風(fēng)里。

　　薛蘭悅走失那一年是六年，若是活著，應(yīng)該已經(jīng)十六歲了，而孫心蘭的墳，是剛被挖不久，薛城已死，孫家又沒有人，那么是誰挖起了孫心蘭的墳！

　　薛城死在城隍廟里，周遭除了他自己的腳印沒有任何兇手的痕跡，沒有掙扎的痕跡，沒有兇手的痕跡，是自己查漏了什么……

　　蘭悅，悅蘭！薛城心里應(yīng)該是愛他夫人的吧，否則，如何會給自己女兒取這個名字，怪不得張氏定要將她送走……

　　正出神的想著薛城的案子，忽然聽頭上有人聲，“洛大人在想什么，快上來！”

　　抬頭，正對上葉霽黑亮如星的眼睛。一手撐著窗戶，一手對他招手。

　　此時，洛書才聽到頭頂上穿來的簫聲與琴音，她并不喜歡攀附皇室，索性推了算了。

　　“不了，下官還有要……事”

　　那個事還未說出口，便見葉霽單手撐著窗戶跳了下來。

　　牽過她的馬，遞給從正門處跑來的小二，“快來吧，有人想見你呢？”

　　洛書迷迷糊糊的跟著進來，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門上雕刻著語春苑三個大字。

　　青樓！

　　妓院！

　　心想這家伙平時看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還逛妓院，真是沒看出來呢。

　　葉霽當(dāng)然不知道她在心里腹誹，只招呼她上樓。

　　二層的雅間里，有人青衣款帶，云袖漫漫，正撫琴，而室內(nèi)的桌上擺著幾款絲竹樂器。

　　那青衣女子正入神的彈著，見有人進來，抬頭一笑，恍若碧峰千點，鴻羽掠渡，這女子竟然明艷的不可方物。

　　“玉歌！”

　　玉歌笑笑，“好久不見，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