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情況正合三哥和布杰的探哨。人們各忙各,昨夜的瘋狂蕩然無存,對我們的到來視若無睹。從大朝門到場壩,到處干干凈凈,場壩上的銅鼓已搬走,銅鼓架子已拆除。只有小學校的一樓門窗皆毀,被村民們圍攻時留下的創(chuàng)痕,無法在倉促間補全,遂成為昨夜那場風波的唯一補證。
村里的寧靜氣氛不特教人安心,倒處處滲透另一種不安的詭異。我們的心始終懸著,和人說話也隔著距離,隨時準備奪路而逃。
到處找不到陳新,也打聽不出他的下落。人人都象失憶,全忘了昨夜自己和旁的人都干過些什么。心揪得越來越緊。忽然三哥一拍大腿說道:
“嗨喲,咋這么笨,找他們村長噻!”
一句話提醒了大家——怎么單把村長給忘了呢?留宿我們的是他,指揮村民抓陳新、追趕我們的也是他,陳新下落不明,當然先該找他說話。
眼前浮現(xiàn)出銅鼓旁側,手持竹片的白衣人:他從容不迫的敲著鼓,他側過頭向這邊望,他舉起竹片朝小學校一指……
我暗暗吐了口氣,縱然昨夜當真有鬼附身,此刻他也該和別的村民一樣,元神還陽了吧。
照村民的指點,我們先去村公所找他。村長不在那里,我們便直奔他的家。
村長家如昨夜動靜皆無,門閉著,這回卻沒有掛鎖。一接近村長家,大家都緊張起來,一行人悄悄挨到門邊,我止住其余的人,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屋里悄沒聲的,我輕輕推門,推不動。
從里面鎖上了?我稍微使了點勁,誰知那門只是關得很嚴,卻并沒有死鎖,突然蓬的一聲便朝里大開了,我收拾不住一步跨進門里,險些被門檻絆倒,等我站穩(wěn)腳抬頭一看,頓時吃了一驚:只見村長衣服齊整,端端正正坐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旁。
村長看見我們,毫不吃驚,也不站起,繼續(xù)坐著喝他的茶。
“你們回來了?”他不緊不慢的說,難得的在嘴角邊掛出一抹笑意,“你們這一晚跑哪里去了,叫我好找噻!”
我把門檻外的那只腳迅速抬跨到門里面,盡量挺直腰桿,多少彌補方才的狼狽。舒薇跟進來站在我肩后。我盯著村長的臉,那對凸出的死魚眼中血絲滿布,顯然的,他這一夜的睡眠也并不甚佳。
“村長好健忘啊,昨夜你指揮你的村民把我們攆出的村子,現(xiàn)在倒問我們跑到哪里去了?!?p> 我冷冷的回說,一面掃視屋中的情形。西邊的廂房,村長安排給我和陳新的臥室門虛掩著,顯示內中有人的跡象。我的心跳加快起來。
“哦,”村長驚訝道,“那一伙人是你們?。∥腋舻眠h,沒看清,光聽他們報告說有三男一女跑出村子去了,象有鬼追一樣,攆都攆不上。我想你們只有兩個人,就沒往你們身上想,以為另外從哪里來的客人吶?!?,還果然是有客人,”他瞥向門外:“原來是三哥啊,難得見你來上寨耍,咋個不進來噻?背后還有一個挺面熟的小伙子,你是丫妹的同學對不對?躲啥子噻?我家你又不是沒來過。都進屋里來噻!”
布杰躲在三哥后面,這或許是他頭一次受到這家主人的邀請,一老一少進了堂屋。都約定好了一般,誰也沒去關門。
我直截了當?shù)膯柎彘L陳新在哪里。
“那個小伙子啊,他在他屋里頭睡覺噻。你們不信?自己去看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