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柚端坐在東宮內(nèi)房正中央的圓床床邊上,原本白色的帷幔迎著她的喜好換成了淺粉色,薄得透明地散在床的四周。屋內(nèi)熏了甜蜜宜人的帳中香,使人感到舒適且異常愉悅。
張靈柚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她不滿意成為一個側(cè)妃的事實——正妃的位置寧愿空在那里,雁狢都不愿意給她嗎?真可笑。
沒有夫妻對拜,沒有紅燭高照,沒有紅色的喜帕蓋在頭上,更沒有鳳冠霞帔。張靈柚自己知道她很愛雁狢,但是她真的想要更多看得見摸得著的寵愛。她想起了雁狄把她按在青陽院墻上說的那番話,她張靈柚以后,真的要和千千萬萬的女人去共享一個男人了。但是就算這樣她也不會選擇雁狄,她不會愛一個毫無前程可言的男子。這樣一想,她內(nèi)心便好受了許多。
她一想到她已經(jīng)嫁人了就覺得口渴,于是起身去梨木臺上倒水喝。這時,房門被雁狢推開了,他酒量很好,看上去一絲醉意也無?!翱腿藗兌甲吡??”張靈柚好奇地問他,一邊享受著雁狢對她盡情地?fù)崦?p> “走了。”雁狢簡短地回答完,便將張靈柚擁入懷中,引領(lǐng)她回到那張屬于他們的圓床上。張靈柚感受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于是下意識地往后躲了躲,她不愿意什么溫情的話都沒有聽到就讓雁狢得到她的一切。
可是雁狢根本沒有意識到這點,本來對于他來說,她張靈柚只是一個和他很相似的人,一樣的聰明,并且沒有太多的善意可言。他們互相需要彼此,去達成共同的目的,僅此而已。雁狢對她沒有感情,但他清楚她對他癡迷得很深沉。
這就足夠了。
這不夠。張靈柚睜著滿是怨念的柳葉眼,一邊奮力在雁狢的壓迫下掙扎著一邊吃力地對身上的男子說:“為什么......不是正妃?你......到底......愛我嗎?”問完張靈柚便后悔得沒了力氣再拒絕雁狢的動作,在床上問愛不愛這種話,虧她這么聰明居然問得出口。都是假的。
半夜,帳中香的味道經(jīng)過夜風(fēng)的洗滌變得清涼了許多,張靈柚躺在雁狢懷里,反而比平日里更冷靜。
沒有愛,那就做他最重要的女人。張靈柚看著離自己近在咫尺的雁狢恬靜熟睡的臉,湊近他的脖子開始親吻他。
她不知道這間房子里除了她和雁狢還有一個人站在床邊瞪著眼睛注視著她。那就是右臉已被鮮血覆蓋了的一臉漠然的木秋萌。
木秋萌站在床邊,打心底里覺得這兩個人不穿衣服睡這么近距離實在是太難看了,雁狄到底是怎么想的,會喜歡這種人呢?沒事的,我就在你臉上劃一刀,就不做其他的事情了,好不好?
木秋萌緩緩舉起手里的鋒利石塊,就是那塊雁狄扔她的石塊,一步一步逼近了床上的女人。
“明日我要你去找雁狄?!蓖蝗谎悛C睜開眼睛對張靈柚說了這么一句話,不僅把張靈柚半開的雙眼給驚訝地完全瞪大,還把木秋萌嚇得手里的石塊都差點沒拿穩(wěn)。
“你說什么?”張靈柚直起上身,把被子扯到與鎖骨平齊的地方,小聲但憤怒地質(zhì)問雁狢。
雁狢翻了個身背對著她,輕描淡寫地撂下一句話便不再搭理她:“去找他說你后悔了,看看他什么反應(yīng)。如果他沒什么行動,我再另作打算?!?p> “......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了對嗎?”張靈柚不屑地盯著雁狢冷漠的后背喃喃低語道,“你對他的迫害?”
不是的,接近你讓你愛上他的時候就早已開始了。木秋萌一手緊緊抓著石塊,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黑暗中一個人坐在被子里啜泣的張靈柚。她們倆都沒有出聲,一個是不能,一個是不愿。
不行,我得回去待在雁狄身邊,他們要傷害他!木秋萌來不及多想,便在這個恩愛美滿卻實則詭計多端的婚房消失了。和報仇比起來,還是只有雁狄最重要。
她推開那些冗雜糾纏的紅線,憑著最初的記憶直接進了雁狄的夢里,“雁狄!不要相信她!”她看到了雁狄站在一處陌生的懸崖之上后就撲過去一把抱住了他?!安灰嘈沤酉聛碚夷愕娜魏稳?,任何人都不行。”木秋萌在雁狄懷里絕望地喊道,她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可是卻拼命地想找到可以讓雁狄能夠相信她的辦法。
“阿鳩你怎么了?”雁狄一臉詫異地捧起木秋萌因為驚嚇而蒼白的小臉,木秋萌在雁狄深邃靈秀的瞳孔里找到了片刻的安穩(wěn),她口齒清晰地笑著對雁狄說:“我怕你受傷?!闭f完受傷這二字,突然,木秋萌意識到自己臉上的傷還沒有來得及處理干凈,連忙用手捂住了雙臉。
“你才受傷了!”瞬間,木秋萌感到一陣頭昏腦漲,倒在了未點燈的一間屋子里。她抬頭隱隱約約看到了雁狄坐在他的床上失魂落魄的模樣——他被她流血的模樣嚇醒了。
木秋萌不知道此時此刻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是該慶幸他還會為自己神傷擔(dān)憂,還是該悲哀她又失去了一次和雁狄說話的機會。她扭頭看看窗外已經(jīng)快破曉的淡紫紅色的天空,耳邊不時傳來子規(guī)啼哭的怪叫聲,仿佛在召喚著清晨的到來。
她知道已經(jīng)到雁狢口中的明天了。
“陰爭于內(nèi),陽擾于外,魄汗未藏,四逆而起,起則熏肺,使人喘鳴。陰之所生,和本曰和。是故剛與剛,陽氣破散,陰氣乃消亡。淖則剛?cè)岵缓停?jīng)氣乃絕。”
雁狄起床后去后院揮舞起那把在晨曦中泛著玫瑰金光澤的玄月劍,一招一式,均配上一句劍訣,他舞劍十分有自己的韻律節(jié)奏,腰肢的柔韌和手臂對劍推送出的力度都恰到好處,他的目光變得比平日更加犀利尖銳,劍氣的光與之交相輝映,身上素淡的淡青色長衫隨著極速的運動翻出了格外飄逸的美感,像流云避月般熠熠生輝。
木秋萌簡直要看呆了,她知道雁狄口里念的不是什么劍訣,而是《黃帝內(nèi)經(jīng)》里的陰陽別論篇,那是她熟識的文章,配上雁狄清瘦但不失矯健的身姿,她真的覺得這一刻,雁狄的劍就是為她木秋萌一個人而舞的。
直到雁狄舞完劍回房洗漱準(zhǔn)備用膳,木秋萌也依然坐在地上,沉浸在自己想象的喜悅里不愿意出來?!昂俸伲瑤浹愕?.....”木秋萌一臉粉紅地歪頭羞澀地甜笑,十分舒展地兩手打開伸了個大懶腰。
“你從哪里來的?”一旁打掃后院的侍女驚訝地問她。
“我就是這兒的人呀!”木秋萌擠出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給她。
“等等等等......你看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