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周德善還是來了,他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跟他們那一窩騙子商量了一下,大家一致決定今天過來看看。
畢竟他們都準(zhǔn)備這么久了,花費也這么多了,要真是一無所獲,空手而歸,那真是太慘了。
反正現(xiàn)在戲肉還沒真正端出來,哪怕是他們報警了,警察也不能奈何他們,還不如先去探探口風(fēng)。
所以周德善來了。
僅僅才是一晚上沒見,周德善就發(fā)現(xiàn)羅文昌竟然憔悴了不少,面容上也沒了多少光澤,神情有些頹然和蕭瑟。
周德善趕緊問道:“羅叔,您這是怎么了?”
羅文昌強笑著搖了搖頭,嘆了一聲:“來,坐吧,喝茶嗎?”
周德善忙客客氣氣道:“羅叔,您別忙了,您早飯吃了嗎,我看您挺疲累的,是昨晚沒睡好嗎?”
羅文昌也被周德善暖心的話語說的心中一暖,自己孫子如此氣自己,還真不如一個外人來的暖心啊。
“唉……”羅文昌又嘆了一聲,臉上的皺紋都深深浮現(xiàn)了出來,他說:“沒事,我也不餓,先把事情定下來再說吧。”
周德善當(dāng)即問道:“說到這事,我還有點覺得奇怪呢,羅叔您怎么突然就要提前了?”
“呵呵……”羅文昌苦笑,神色中也帶上了悲涼之意,他把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周德善說了一下。
周德善這才明白原來羅四兩的本事是跟著一個挑廚拱的人學(xué)的,羅文昌讓他別跟著挑廚拱的混,他還不肯。
羅文昌這才徹底心灰意冷,原本他見著羅四兩學(xué)了戲法,他還挺開心的,至少戲法羅后繼有人了。
可……羅四兩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去挑廚拱啊。這還繼承個屁羅家戲法啊,難不成日后這孩子站在大街上,跟人家說羅家戲法,五塊錢一套,包教包會?
羅家的百年榮耀還要不要了?
羅四兩要是真去做了江湖騙子,被警察抓去坐牢怎么辦,難道他還要頂著一頭白發(fā)去牢里看孫子???
羅四兩又不肯聽他的話,羅文昌也真的沒辦法,所以他下定決心了,盡快開科班,趁著自己現(xiàn)在還能動彈幾下,把羅派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來。
所以周德善也就峰回路轉(zhuǎn)了。
周德善心臟都在撲通撲通快速跳動,按理說他這樣的老騙子不至于有這樣劇烈的心理波動??蓻]辦法,這場買賣實在太波瀾起伏了。
他剛剛搭上羅文昌的線沒多久,羅四兩就用江湖春點來詐他,逼的他不得不趕緊把二黃父子搬過來,來一個快刀斬亂麻,可二黃父子卻又被羅四兩虐了一場。
原本他都以為這場買賣要黃了,他都準(zhǔn)備走人了,結(jié)果這會兒又來了一個峰回路轉(zhuǎn)。
太跌宕起伏了。
跟看小說似得。
饒是周德善心理素質(zhì)極好,這會兒也有些情緒激動,他趕緊壓了壓心緒,當(dāng)下也不敢再拖了,他也怕遲則生變。
他便跟羅文昌說道:“那行,那羅叔我們這就去轉(zhuǎn)賬吧,我們先把合同簽了吧?!?p> “行?!绷_文昌點了點頭,說:“那我去拿存折?!?p> “爺爺?!绷_文昌剛站起身,就聽得樓梯上的羅四兩喊了一聲。
羅文昌皺眉看去。
羅四兩的臉也沉著,他看著笑容滿面的周德善說道:“行了,別裝了,我已經(jīng)讓人去調(diào)查過你了?!?p> “什么?”羅文昌一驚。
周德善也是一驚,而后眸光微動,心中微微盤算一下時間,又想了想自己的布置,心中便安定了不少,他微微笑著:“調(diào)查我?行,你調(diào)查到了什么?”
羅四兩板著臉,他這回學(xué)聰明了,不會貿(mào)然露底了:“你說呢?”
周德善呵呵笑著:“那既然是你調(diào)查的我,那自然是你把調(diào)查結(jié)果告訴我了。”
羅四兩冷哼一聲,沒理會周德善,就對羅文昌道:“爺爺,這個人是個騙子,他就是來騙你錢的?!?p> 羅文昌看了看自己孫子一眼,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周德善,他的臉也慢慢沉了下來:“四兩,你不要鬧了。”
羅四兩見爺爺不肯相信自己,他心中也是郁悶:“我找苗叔和小姨夫查過他的底了,他就是個騙子?!?p> 羅文昌聞言一愕,他也沒想到自己孫子竟然背著他做了這么多事情。
周德善聽了這話,反倒是心中安定不少,他笑著問羅四兩:“那你都查到我什么了,說來聽聽啊。”
“你……”羅四兩頓時語塞。
周德善見狀更是大笑:“哈哈,我給你個思路吧。我這個騙子叫什么呀,有沒有前科呀,我是打算怎么騙你爺爺,有沒有同伙呀,要順著這個角度去分析?!?p> 羅四兩面如寒霜。
羅文昌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到現(xiàn)在都以為羅四兩是在無理取鬧,他還在暗自責(zé)怪盧光耀,真是這個老家伙把自己孫子給帶壞了,自己孫子以前不是這樣的。
羅文昌呵斥道:“好了,四兩,不許你胡鬧了,趕緊去給你周叔叔道歉?!?p> 羅四兩脾氣也上來了:“道個屁,你寧愿相信一個外人都不肯相信我嗎?”
羅文昌怒道:“你不要胡鬧。”
羅四兩不甘道:“你就寧愿被一個外人騙著去開什么狗屁科班,也不愿意放棄戲法羅的名號嗎?值得嗎?我真的理解,到底這三個字有什么魔力,值得你們幾代人都拼了命去維護(hù)?!?p> 羅文昌看著羅四兩,他眼睛也紅了,神色有些猙獰,而后慢慢恢復(fù)平靜,只是他那稍稍有些發(fā)顫的聲音說明了他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因為這是我們羅家存在的證明,這是羅家?guī)状说臉s耀,亦是我們存在的最大價值。我們?nèi)擞冒倌陼r間,付出無數(shù)艱辛,才換來的三個字,你說重要嗎?這是比我們命更重要的東西。”
羅文昌漸漸激動起來:“而你卻把比我們生命更重要的東西,棄若敝履,好,戲法羅我不要了,我只想開一個羅家科班,不讓羅家徹底被人忘記,不想羅家徹底消失,我不想讓羅家所有的榮耀到最后連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的資格都沒有,這樣也不行嗎?我可以不要戲法羅,我可以不讓你學(xué)戲法,我們都不要了,我只想你好好的,不讓你行差踏錯,這樣也不行嗎?”
羅四兩第一次瞧見自己爺爺如此模樣,他竟呆立當(dāng)場,一時無言,他的心靈顫抖了。
“真的值得嗎?”羅四兩在問自己。
羅文昌閉上了眼睛,落寞極了,戲法羅的后繼無人始終是他內(nèi)心深處最大的痛苦。
羅四兩沉默了許多,最后他顫著嘴唇,用力舒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轉(zhuǎn)身出門。
“站住,你干什么去?是去找盧光耀嗎?”羅文昌大喝一聲。
羅四兩閉上了眼睛,而后慢慢睜開,他道:“不管如何,我不想你被人騙?!?p> 羅文昌怒喝:“不許去?!?p> 羅四兩卻堅定道:“我一定去?!?p> 羅文昌氣的身子都在抖:“你敢去,我打斷你的腿?!?p> 羅四兩倔強搖頭
“你……你真是要把我氣死啊。”羅文昌火冒三丈,直接過去抓著羅四兩的身子就往房間里面拖。
羅四兩還拼命掙扎。
既然說不聽,羅文昌就只能動粗了,他道:“我告訴你,只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絕不允許你學(xué)壞。從今天開始,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里。你只要還想著去找盧光耀一天,我就綁你一天?!?p> 說著,羅文昌拿起繩子就往羅四兩身上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