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卡亞城的夜晚

　　夜里的卡亞城并不比白天來得安靜。

　　靠近碼頭的南城，到處都是小酒館，忙碌了一天的水手、力夫，呼朋喚友，在小酒館里點上兩杯淡啤酒，吹牛扯皮，可以消磨半夜的時間，重體力勞動之后，這樣的消遣很容易讓人放松下來。在海上漂流了相當一段時間的護衛(wèi)、船員領(lǐng)到了自己的薪金，當然也要到城里花銷花銷，不管是街上的流鶯，還是酒館里的女招待，都能給他們疲憊的精神一些慰藉。

　　相比喧嘩的南城，北城也不遑多讓。剛下船的商船主，帶著自己的心腹，入住相比南城更高檔的旅館，填飽自己在船上備受折磨的肚子，高檔的妓館、澡堂也可以是他們的落腳點。一些休息夠了的商人們坐著馬車，趕去與自己的合作伙伴交換意見，觥籌交錯之間，達成一筆新的生意。

　　巡夜的警備隊士兵舉著火把，在城中巡邏，當然，泥濘昏暗的貧民區(qū)他們是不會去的，雖然那里是治安最混亂的地方。他們只需要保證城中達官貴人們聚居地的安全就可以了。

　　威廉并沒有赴墨菲男爵的約，只讓迪倫去了，并讓他代自己向男爵道歉。

　　威廉一行入住的，正是北城的一家旅店，其他客人已經(jīng)被老板給請走了，看在皮斯托爾的份上，接下來的兩天，這家規(guī)模不小的旅館只為蘭開斯特公爵和他的隨從以及衛(wèi)隊服務(wù)。

　　一樓大廳里，一個小隊的士兵或站或坐，人人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樓上，一陣陣腳步聲傳來，那是另外兩個小隊的士兵在走廊上進行巡邏。后半夜，會有另外三隊士兵替換他們。這些，是衛(wèi)隊長和邁爾斯副官的要求。王國本土不比布萊迪堡，一切以公爵的安全為第一要務(wù)。

　　沒人尋歡作樂，只是默默享受著分量十足的美食和不算多的酒水。

　　三樓的房間里，威廉與伯尼對坐，正在談?wù)撏鯂＼娝玖罟倌?。兩天的相處，這位漁民出身的司令官粗豪爽快的做派給兩人的印象都還不錯，對比之下，卡亞城中其他貴族的態(tài)度就讓人不爽了，尤其是在聽旅店老板說總督府正在舉行宴會之后。

　　“卡亞總督真是太無禮了，不親自出城迎接就算了，總督府舉辦宴會竟然也不邀請我們！”伯尼走到窗邊，看著城中心通明的燈火，用力一拍窗欞，憤憤說道。那里，正是卡亞總督府所在。實木的窗欞被他拍的嘎吱作響，也許這個旅店已經(jīng)有一定的歷史了。并不是稀罕總督的宴會，但卡亞總督對公爵的態(tài)度可以稱得上無禮了，衛(wèi)隊長的憤怒也正是來自于此。

　　習(xí)慣了在布萊迪堡被所有人捧著的日子，突然受到這樣的冷遇，威廉心中也有些不爽，卻遠不像自己的血誓兄弟一樣氣憤。

　　進城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感受到了卡亞總督的冷淡，卻沒想到已經(jīng)到了這樣的地步，看來，約克王室在塞伊貴族們心中的威望很是不低，不然自己堂堂一個公爵，也不會受到這樣的冷遇，他們今晚的做派，可以說是已經(jīng)將貴族間勉勵維持的那一點面子都給丟掉了。

　　約克王室奪取塞伊王國王權(quán)的過程，簡直就是異界版的靖難之役。

　　約克家族與蘭開斯特家族的開創(chuàng)者一樣，都是“屠龍者”、“龍騎士”亨利一世的兒子，不過一個是老二，一個是老三，然后，老大的兒子不爭氣，老二和老三聯(lián)手，將親侄子從王位上趕了下去。

　　當時的蘭開斯特公爵封地還在王國本土，也沒有奪取王位的野心，只不過國王侄子磨刀霍霍，然后，同病相連，卻更有勃勃野心的約克公爵找上了他。約克公爵彈動自己如簧的巧舌，說服了蘭開斯特公爵，兩家聯(lián)手起兵，將侄子趕下了王座。

　　起兵之初，兩人約定，成功之后，兄弟倆平分天下，不過蘭開斯特公爵沒有當時的約克公爵，也就是后來的理查二世心狠手黑，在戰(zhàn)爭的過程中，老是被當槍使，而約克公爵卻是大肆招兵買馬，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兩家的實力此消彼長。

　　成功登上王位，加冕成為理查二世的約克公爵，過河拆橋，一腳將自己的弟弟踢到了當時完全還是一片荒蕪的布萊迪島上，實力不如人，蘭開斯特公爵只好忍氣吞聲，帶著自己的家人和手下，漂洋過海到了布萊迪島。兩家的梁子就這樣結(jié)了下來。

　　這樣的欺辱，是個人都不能接受，何況是王子出身的蘭開斯特公爵？據(jù)說，蘭開斯特公爵到達布萊迪島之后，一心想生聚教訓(xùn)，卷土重來，只可惜，本就大不如前的實力在降服布萊迪島土著的過程中更是消耗得七七八八，約克王室卻是蒸蒸日上，兩家再不可同日而語。

　　最終，威廉的祖宗就在這樣的郁悶之中去世，他的兒子、孫子繼任公爵之后，還想繼承父親遺志，可惜，客觀條件不允許，到了曾孫這一輩，就完全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約克王室不斷往布萊迪島上摻沙子，蘭開斯特家族完全被束縛在了布萊迪島上。

　　放棄是一回事，梁子卻是在兩個家族后人的心中記了下來，蘭開斯特家族憎恨約克家族的背信棄義，約克王室心里也有根刺，雙方扶持的貴族不斷在布萊迪島上明爭暗斗，也就是最近四五十年才消停了一些。

　　兩個家族，十幾代人之間有著這樣的恩恩怨怨，也難怪卡亞城上上下下的貴族會是這個態(tài)度，威廉估計，從卡亞城到王都布里諾，恐怕一路上的貴族愿意和他扯上關(guān)系的，也是鳳毛麟角。

　　他對自己的血誓兄弟勸道：“伯尼，不必在意那些貴族的態(tài)度，不過是一些只會見風(fēng)使舵的庸人罷了，如果你太過在意的話，恐怕接下來的一路，會把你給氣壞的。”

　　威廉的勸說并未讓伯尼氣憤稍解，他走到桌邊，將杯中的葡萄酒一口喝下，“咄！”銀杯被他重重地頓在了木桌上：“這完全是侮辱！”作為騎士，他對自己的主君受到這樣的待遇十分不滿，如果不是威廉阻止的話，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帶著人跑到總督府大鬧宴會去了。

　　“沒關(guān)系，以后我們會加倍還給他們的?！痹谘男值艿拿媲?，自己的野心沒什么可隱瞞的。

　　原主對于王室都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感覺了，作為外來者，威廉心里對此更是沒有什么波動，不過嘛，借著這個由頭搞事完全是可以的，再說了，畢竟是這具身體的祖宗，幫祖宗實現(xiàn)一下遺愿，也是自然而然的。

　　……

　　南城區(qū)與北城區(qū)交界的一家酒館里，正是熱鬧的時候。燭光從窗戶和門縫間透出來，與天上的明月相映成趣。碰杯聲、劃拳聲從木質(zhì)房屋里傳了出來，驚走了路上的野狗。

　　愿意來這里消費的，多是口袋里多少有點錢的商隊護衛(wèi)。這些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信奉的，從來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除了少數(shù)有家室的，不把口袋里的錢花掉大半，是不會離開酒館的。喧鬧的大廳里，不少人打著赤膊，與同伴一杯接一杯地拼著酒，穿梭在一群醉鬼之間，酒館的侍女免不了要被吃上一點豆腐，如果醉鬼們愿意出錢的話，侍女們并不介意和他到酒館后面的房間里好好聊聊。

　　角落里，兩位司令官占了一張圓桌，他們的隨從另占了一張桌子。畢竟不是安定的北城區(qū)，即便兩位司令官藝高人膽大，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大晚上出來喝酒還是帶上兩個人比較好，陰溝里翻了船可沒地方哭去。

　　墨菲男爵拍了拍侍女挺翹的屁股，聞著自己的咸豬手，朝她拋了個媚眼。被占了便宜的侍女并沒有生氣，反而朝他舔了舔嘴唇，意思不言自明。顯然，墨菲是這里的?？?。

　　“墨菲，你的品位還是一如既往地差，好歹也是堂堂的王國海軍司令了，就不能找一個更好一點的地方嗎？難道你的薪水都花到女人的身上去了？”

　　迪倫品位著水摻得比較少的威士忌，表示對這位司令官喜好的不敢茍同。

　　“嘿嘿?！边肿煲恍?，墨菲男爵這才對迪倫說道：“這里離我的軍營更近，而且，你不覺得這才是酒館該有的氛圍嗎？拼酒的男人，美麗的侍女，酒水也比南城區(qū)那些小酒館好得多了，這還有什么可不滿意的？”

　　“難怪你不愿意去參加總督的宴會?！睂ψ约旱睦嫌眩蟼愒倭私獠贿^了。

　　墨菲司令官停下了伸向桌上小吃的手，說道：“快別提那些偽君子了，一想起他們那副虛偽的嘴臉，我就倒盡了胃口?！?p>　　雖然進入了貴族圈子，退休后也會得到國王的實封，但是對那些所謂的貴族，墨菲男爵從來都不屑一顧。即便是在在卡亞城這樣王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繁華都市，他也從來不會和其他貴族交際，他很清楚，那些對自己表明恭敬的貴族，暗地里還是說自己身上帶了海魚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