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榆社站嘍!到榆社站嘍!”列車員用粗獷的聲音喊到,車廂里的人立即活動起來,希冀著多下去些人,能使車廂寬松解除這份悶熱。也不辜負眾望,這站下去了很多人,而且更令人開懷舒暢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上車,這說明下車的人有多少,就給這擁擠的車廂挪出了幾個人的地方。列車啟動了,這站隱隱有風(fēng)從夾道中吹過,有不少人長舒一口氣,面容那么喜悅那么安然和善。
在我的記憶中,這是第二次的讓我煩躁的列車旅程,第一次是和父親。那時是接到了某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在電話中,那所學(xué)校介紹了學(xué)院概況后,就說要去學(xué)校交學(xué)費,領(lǐng)通知書和些入學(xué)必帶東西。那次,是七月中旬,正值酷署,而且農(nóng)忙,由于我沒有到過太遠的地方,所以父親決定送我,先去熟悉熟悉路程。其實也不算遠,都在一個省,乘火車總共也就不到十小時的路程。然而那時的父親,總執(zhí)意要去,即使他的話語總是說我一個人去吧,多鍛煉鍛煉,誰都有第一次遠行。二十幾號,記憶中是要到八月份了,父親放下很多未做的農(nóng)活陪我去了,去那個想像中比較美麗而且充滿自由空氣的地方。
那年高考我非常差勁,高中,三年的學(xué)習(xí)時間,我有一年花在了玩上,倆年用在了遍覽小說上??记埃谀莻€緊張忙碌的氣氛中我想放棄高考,但是看到父親那蒼老又充滿期待的臉上,和母親慈祥的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身體,我失去了勇氣,沒有向他們說我那“不爭氣”的話,就這樣我像大多數(shù)人走進了那個神圣而又鬼魅的地方。緊張,從來沒有,還記得最后一科考完后外面刮著風(fēng),有暴雨來臨的跡象,但是沒有,只像征性的打了幾滴水在行人的臉上。就那時,那個被人信仰的散發(fā)著光輝的考試后,我坐在一哥們的自行車后座上奔向了廣場,在那里吵吵鬧鬧的到了晚上。那時間好像一哥們跑卡丁把手機跑丟了,難過了好幾天吧呵呵,恨恨的說早知道就不玩了。幾天后,有答案下到學(xué)校了,我們每個人都仔細的校對著,努力的在大腦中搜索記憶。我呢,雖然知道沒什么可期待的奇跡,但也像蕓蕓眾生一樣,找我那可憐的一點點的儲存。不知道是我記憶力好,還是本就沒做多少,我校對出的分數(shù)和后來公布出來的只差一分,當然我估的比實際高一分。這種準確性以至后來填志愿時非常順利拿穩(wěn)。我的一個同鄉(xiāng)朋友也在我后來上的那個學(xué)校讀,所以那個學(xué)校大概錄取分數(shù)我是知道的。
把思緒拉回到那天父親陪我的旅程上,同樣悶熱甚至比這次還悶熱的車廂里。是晚上,我因為一直沒熬過夜,所以特別的困,而且我和父親都沒有座位?!跋染弯亸垐蠹堅谲嚿?,你曲膝坐那里睡會吧,我看著時間?!备赣H用厚重純樸的聲音對我說,我能感覺到那里父親為沒有座位的內(nèi)疚。然后我很疲憊的靠著旁邊的座位蹲下了,把頭埋在胳膊里睡著了。
我在列車廂的撞擊聲中醒來了,我揉了揉干澀的有些疼痛的眼睛,這時看見父親正站著倚在我旁邊的座位上,極力地忍著睡意,手中提著裝著食品的袋子。我和父親說睡會吧,他說不想睡,你先睡著吧,快到T城了。我看到父親滿是汗水沾濕的襯衣,才恍然知道,在如此擁擠的車廂中,他用高大的身體為我制造了一個相對寬松的空間,這時我的喉嚨一下子就被什么東西堵上了,連呼吸都那樣的困難。我不敢面對父親那慈祥的純厚的眼神,又把頭埋進了胳膊里,可這次,我一直沒有睡著,隨著列車和軌道的撞擊聲,我又記起了第一次到縣城上學(xué)的那個初秋。
千禧年的那個初秋,我開始到縣里上學(xué)。那時候我在教室里聽課,其實我心里一直想著父親和母親,奶奶,爺爺,姥姥一切陪我童年成長的親人,還有那年野外我捉到的那只小野兔,我想著媽媽會不會喂,她不喜歡動物,奶奶呢?爺爺病著,還得照顧,我想姥姥,對,她能幫我喂著,等到我回去的時候就很大了,可是,我知道,開學(xué)了,姥姥得到學(xué)校食堂去,還要照顧我舅舅的倆個孩子。我想,我捉的那只灰色的兔子要餓死了吧?也許它死了還會咒罵我,說我把它餓死了,把它抓回去我就不管了。我怕了,我真的怕它罵,雖然我知道他不會說話,但我還是害怕,害怕它死了,害怕它怨我……
下午六點了,我放學(xué)后,看到父親在學(xué)校門口等著我,手中提著個白色的塑料袋子,我過去一看,里面都是書,有作文書,我那個時候最喜歡看作文書了,那個年齡還不知道小說是什么東西,所以就只念念課文和作文書就是很快樂的事了。在故鄉(xiāng)的小學(xué)里,我們就比誰會背的文章多,誰會把很遠處的立著的板石打倒,當然還有誰的膽子大能穿過頂上滴水的長長的山洞……想想呵,那如夢似幻的童年??!那么的真又那么的遙遠!父親說他要回去了,要好好學(xué)習(xí),想家的話就每個禮拜都回去看看。我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后看見父親迎著夕陽的方向走去,我記得他那高高的身子和那夕陽下的背影,那樣的讓人思念。后來在回宿舍的路上我哭了,那種沒有聲音的哭泣,有多傷心啊,我就要一個人在陌生的沒有父母陪伴的院子里生活。
也許是大學(xué)報名的時候吧,我們從T城到C城的車也十分擁擠,車廂里滿是汗水的味道。途中在列車上買了四個像木材一樣的蘋果,也自那次,我再沒有在列車上買過東西,甚至都不在列車上吃東西。
下午四點多到了學(xué)校,沒有像我想的那樣美好,但心中還是有很多欣喜的,那里寬闊整潔的馬路,來來往往的人很使我興奮喜歡。然后就是拿了一大堆的紙片,又返回了火車站,就第二天晚上三點十幾的票。去那個學(xué)校的大同人很多,所以在車站理所當然的認識了個將來和我一個學(xué)校的大同人,叫凌杰,第一次和完全陌生的人交談,總有些靦腆的我還有他,都沒說多少話就登上了返程的列車,穿過無數(shù)的山洞,駛過廣大的平地。當天下午回到了S市,大概六點多到了我們縣里,我在奶奶家住著了,父親就當天又回農(nóng)村了。
我的腳邊有什么東西動著?我的頭埋在臂彎里,這時抬了起來,看見一個學(xué)生樣的女孩用腳撥弄著我腳邊的一張報紙,看樣子是想要坐在那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