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洽談之下,墳?zāi)沟木嚯x也不算遙遠(yuǎn)了。
越是靠近墳?zāi)?,越能感受到其中的莊嚴(yán)肅穆,不說這周圍獵獵作響的北風(fēng),單是大家言行和表情的變化就能說明,這處墳園帶給大家內(nèi)心的沉重感覺。
原來死亡從來沒有遠(yuǎn)離他們,只是他們選擇性地去忽略那隨時可以抵達的死亡。
墳園建在鎮(zhèn)子的西北角,與東南角的那片廢墟遙遙相對,看到東南角的廢墟,眾人心頭只會覺得荒涼,悲上心頭,鎮(zhèn)子存在很多年了,饒是擁有這些古老的建筑,在一瞬間便被冷漠的機器推倒,雖然后來施工隊停下了他們破壞的步伐,但是這東南角便成了它現(xiàn)在的模樣。
鎮(zhèn)子外邊的人早已逃之夭夭,鎮(zhèn)子里邊的人疲于奔命,哪里還顧得上整理鎮(zhèn)容。
西北角的墳園則是與死亡息息相關(guān),一個個聳立的石碑冷漠地注視著這一行人,他們不會因為多了一個鄰居而產(chǎn)生或喜或悲的表情,他們身上,記載著身下埋骨之地所埋的人的姓名,死亡年齡,死亡原因,以及送亡人……那一個個土包如同平滑的土地突然泛起的隆起一般,猙獰而又破敗,那下邊埋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死無全尸的,埋著衣服;被砍成碎肉的,拼成人的模樣擺放;失去半個身子的,用白色的衣服加上彩塑,讓他重新變成完整的人……大家雖然在這最后的時光活的心驚膽戰(zhàn),但是死后都走得體體面面。
或許就連鎮(zhèn)上的原住民都不知道,他們做這些是為了給誰看?是為了體面的死,還是訴述著不甘。
“現(xiàn)在主持葬禮第一項,掃路?!辨?zhèn)長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大家耳邊回蕩。
林靜初不明所以,但是他身邊的人紛紛動了起來,不管是外來者還是原住民,他們從角落拿起掃帚,在捧著尸體的陳路和墳?zāi)姑媲?,每人都掃了?shù)十下。
見林靜初呆滯地立在那里,馬奔雷上前,拍了他一下,“你也去掃!”
“為什么?”林靜初皺眉,他完全不懂做這個有什么用,什么時候葬禮還有掃路這一條了?
“快去掃,待會我與你解釋?!瘪R奔雷推了林靜初一把,不過他依舊緊緊篡著掃帚,緊張地盯著周圍,似乎在等什么似的。
林靜初從角落抄起最后一把掃帚,他回憶眾人掃路的模樣,來到路上最后一段,學(xué)著眾人掃路的模樣,來了十下。
回到馬奔雷身邊,他正要問話,馬奔雷沖他搖搖頭,盯著陳路到墳?zāi)鼓抢铮坪跤惺裁词虑橐l(fā)生。
三分鐘后,鎮(zhèn)長又大呼道,“第二項,請神?!?p> ‘唰唰唰!’
原本刮在眾人臉上生疼的北風(fēng)似乎停了一般,在陳路到墳?zāi)沟木嚯x卻是狂風(fēng)大作,但是狂風(fēng)似乎有意識一般,他們在固定的地方卷起。
“第三項,送神?!?p> 鎮(zhèn)長見北風(fēng)逐漸平息,點點頭,喊出第三項,只不過,這回他的神色卻是劇變,“送神!”
鎮(zhèn)長再次大呼,原本似有無群變化的北風(fēng)在這一刻似乎要散掉,不斷打著旋,似乎在找機會卷土重來。
鎮(zhèn)長三步并作兩步,從林靜初手中搶過掃帚,對著旋的邊緣一掃,這下北風(fēng)停止呼嘯,又恢復(fù)剛才的模樣,打在眾人臉上,生疼。
“第四項,請安。”
只見陳路緩慢上前,似乎背負(fù)著很重的東西一般,他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有力,越往前,臉色越通紅,到墳?zāi)垢暗臅r候,整張臉都變成紫色,似乎隨時都要休克一般。
‘噗通!’
陳路從路上跳到墳?zāi)估?,窸窸窣窣十幾分鐘,陳路從里邊出來,這他似乎又恢復(fù)林靜初初見他病仄仄的模樣,剛才的那些動作仿佛演戲一般,看得林靜初心頭的疑惑更甚。
“安否?”
陳路躬身,對著墳?zāi)狗较蛉?,“已安,請訴平生?!?p> “準(zhǔn)!”鎮(zhèn)長點頭。
陳路踏上高臺,對著眾人掃視一圈,首先說道,“林靜初,心不誠,驅(qū)逐?!?p> 臺下,林靜初聽到自己名字,隨后便看見鎮(zhèn)長走下來,對著他耳邊低語,“請你出去,這里沒你的事了,在外邊等著,我們將葬禮進行完畢,再一起回鎮(zhèn)中心。”
林靜初一頭霧水,但是在眾人目光的威逼下,他還是識趣地退出了。
后邊的事情他不知道了,但是足足折騰了一個小時,眾人才從墳園出來,率先出來的是鎮(zhèn)長,他依舊是平常的模樣,接下來是陳路,陳路就像脫水一般,被剩下的原住民抬著,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馬奔雷和太宇接下來走出來,他們比起之前似乎更加頹廢。
施工人員沒有說話,抿著嘴,木木訥訥的。
云倒是一副風(fēng)輕云淡,和鎮(zhèn)長有的一拼,像個沒事人一樣。
馬奔雷看見他,迅速上前,罵一句,“讓你掃路,你猶豫什么?你掃路為什么不誠心?不誠心你還來參加李元的葬禮?差點害死大家?!?p> “不怪他,怪我,是我沒有將事情告訴他,誰知道他會跟來?!辨?zhèn)長這句話一出,大家臉上都露出尷尬的模樣。
林靜初更是疑惑,他正要問,馬奔雷說話了,“我可以告訴你原委,不過你必須為我畫像。”
“還有我,還有我!”太宇也湊上來。
云和施工者沒有說話,也湊了上來,陳路原本半點精神也無,聽見這個,瞬間睜開眼睛,對著林靜初的方向喊一句,“我叫陳路,我也預(yù)定一幅畫像,你可以提一些我力所能及的要求替換?!?p> 林靜初看著眾人,有些慌神,他看向鎮(zhèn)長,好在鎮(zhèn)長沒有開口說要畫像,不過鎮(zhèn)長也沒有理會他們之間的紛爭,而是對著他笑了笑,便走在最前邊。
林靜初一時摸不著頭腦,問了一句,“為什么你們要我畫像?”
眾人似乎沒聽見一般,繼續(xù)央求著,仿佛林靜初是什么富豪在施粥一般,其余人皆是討要生存的乞丐。那場景如同惡鬼撲食一般,如果盧照在場的話一定會叫出師父傳給他的那本典籍上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