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種小糾紛,其實鐘無艷沒什么興趣。過去久遠的年代里面,她也曾經(jīng)上過戰(zhàn)場,見過了千軍萬馬、血肉橫飛,這種小糾紛在他看來就像孩子們的過家家,絲毫沒有驚險刺激可言,她沒什么興趣,只是這片區(qū)的安全在他職責范圍之內,出了什么事畢竟不太好,順嘴說上兩句自在情理之中。不過轉過頭看到妲己的態(tài)度,再想想程咬金的甩手,她倒覺得這事似乎管也管不住,不讓他們打上一回,總歸壓制不住他們的矛盾,有所謂的師父太乙在,太乙顯然又被妲己捏著脖子,應該不會出什么麻煩,她大可放開了手而不怕出什么嚴重的問題。
“你知道我為什么開個咖啡店?”妲己問鐘無艷,她微微將視線在照片上停留了兩秒。
“開咖啡店的人,一般都有一顆浪漫的心?!辩姛o艷心不在焉地說。鐘無艷正端著酒杯,在看那里面的一片玫瑰花在緩緩展開。這是妲己的特殊調酒手法,幾種不同的酒加入用特殊材質處理過得干玫瑰花,在酒里面,原本干縮起來的玫瑰花便如同有了生命,一邊慢慢脹大,一邊緩緩綻開了紅色的花瓣,宛如壓縮了時間的快放,將一朵花的生命周期完整地在酒中魔法般地展示出來。妲己給這酒起了個名字,叫做“一見傾心”,如同玫瑰花的花瓣,浪漫中含著些羞澀,純潔中又有些柔情蜜意。雖然妲己也會那么幾手魔法,然而這并不是什么魔法,而屬于調酒師的高超技藝,平常難得一見,因此鐘無艷看得極是專注,也不知道她這一句是對于這顆花來說的還是在回答妲己的問題,說得沒頭沒腦。
妲己笑道:“嗯?沒看出來啊,你倒是有一顆善解人意的心。”
“呀,哪位美女這么善解人意,說的可是我?”妲己的話音未落,咖啡店門口有人接上了她的話,微微有些得意洋洋的味道。鐘無艷和妲己轉頭去望,旋轉門外一個略顯妖嬈的美婦一邊笑道,一邊走了進來,不是別人,是羋月。對于政治家來說,臉皮厚未必,他們往往只是在殘酷的斗爭中強化了神經(jīng),對于臉面上沒了感覺而已,與皮膚厚度無關。又因為臉皮上沒了感覺,所有的行為舉止都只是他們完成特定目標的手段而不是結果,因此,但凡有什么話題,都成了他們切入一個場景的十分恰當?shù)慕杩凇4丝?,這“善解人意的心”便是羋月切入這一場景最最恰當?shù)囊痪湓掝}。
羋月?lián)Q了一身裝扮,看起來是回去作了一番研究,與時俱進,一身長裙由古典風格改成了短裝套裙,手里拎了一個綴滿粉鉆的小包,一頭長發(fā)波浪翻滾,將一張粉戀襯托得吹彈得破,這一身高貴不失典雅的職業(yè)套裝加上時髦的發(fā)型柔化了形象,似乎像是某公司的管理高層,完全不像一位皇室成員,看得妲己滿心清爽。
妲己立刻帶了微笑迎了上去:“呀,您又來了!快請坐,我們正在討論怎么提高服務質量呢。您哪,今天想來點什么?”雖改了形象,羋月卻還沒來得及惡補一下當下潮流中飲品這一脈,不過這也難不住她,她眼睛一掃,指著鐘無艷面前的“一見傾心”道:“就來這個?!?p> 妲己暢快地去調制“一見傾心”了,羋月走過鐘無艷的桌前,微微側頭掃了鐘無艷一眼,微微有些失望,然后找了一張不太惹眼的桌子坐了,然后掏出那只記著甄姬的名字的小本,在上面記下了今天的日期。
“你知道我為什么開這個咖啡店?”為羋月上了一杯“一見傾心”之后,妲己為自己倒了杯清水,坐到了鐘無艷的面前,支著下巴瞅著鐘無艷,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鐘無艷抬頭瞄了她一眼,問道:“為什么?”妲己當?shù)囊宦曈眯≈笍椓艘幌络姛o艷面前的酒杯,酒里不同層次的酒被這震動一激,上上下下蕩出來數(shù)道不同層面的波紋,干花解體,花瓣便如同一只只小船,飄蕩在不同的層次的酒液液面。鐘無艷微微驚訝,嘴巴都合不攏,妲己揉著指頭道:“在來這里之前……我交了一個男朋友。那時候他四處流浪,我就跟著他四處流浪,他說想開個咖啡館,那是他來到中國以后一直想干的事情,我就跟他一起找地方想開個咖啡館。民國的時候,我們在BJ開了一個咖啡館,結果張作霖的炮彈飛過來,屋頂不見了??谷諔?zhàn)爭的時候我們跟著蔣介石去了重慶,又開了個咖啡館,日本人的飛機來了,房梁塌了。日本人好不容易走了,我們在上海的咖啡館,卻讓金融危機給弄垮了。國內經(jīng)濟不允許,我們就去臺灣,結果沒想到黑社會三天兩頭來找麻煩。后來,我就來了長安城,長時間無聊就重操舊業(yè),開了這個咖啡館?!?p> “哦?他是外國人?”
“算是吧。”
“可是……為什么這里只有你一個人?……好像我記得幾年前你來這里的時候,身邊也沒有一個人……”鐘無艷有些猶豫,畢竟對于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并不是誰都愿意被人知道的。
妲己笑笑,喝了一口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跟著他在一起,就是沒有一個安安穩(wěn)穩(wěn)的咖啡館可以經(jīng)營。為此我們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分手了。也許是命中注定,我這一輩子,總遇不上能夠白頭到老的人。那段時間我挺失落的,去拉斯維加斯的賭場轉了轉,做了幾天侍應生,感覺太吵在那里也呆不下去。”
“我猜,你那前男友,就是你吧臺上那架子照片里面的人吧?他看起來蠻不錯的!”
“哦,不,他的照片我全燒了?!辨Ъ旱馈?p> “那照片上是誰?”鐘無艷有些好奇。妲己望了望照片:“我的病人?!蹦樕蠏炝艘唤z微笑。
妲己跟鐘無艷閑聊著,卻沒有注意到角落里面那個人的眉頭已經(jīng)越收越緊。那眉毛終于皺得不能再皺的時候,羋月的小本上寫下了這么一行字:“妲己,狐貍精?!?p> 而鐘無艷想的卻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另一個問題:“你自然是不老的,活著了這么多年,可是你那男朋友只是個正常人……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老死了吧?”
“不,永保青春的方法有很多種,對于他,當年一頭熱,也讓他永遠不老了。”
羋月想了想,在本子上妲己的名字后面又寫了一個字:“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