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剽竊創(chuàng)意
陳雨和顧影都想不到，自己兩人在朱大典眼中的關系如此不堪。
按理說，顧影就算抹了鍋底灰自毀形象，也很難被看成一個成年男性，但是她令人吃驚的身高完美地掩飾了女扮男裝的瑕疵——任誰也想不到，這個比普通男人還高的家伙，居然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
顧影又冒冒失失地問：“叛軍有炮，咱們有沒有？要是有，趕緊拉出來打?。∨衍姶蛟蹅兪谴笈诖蛭米?，可是咱們對準城內(nèi)轟，是不是要容易的多？”
朱大典聽了，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這個軍戶還真是無知，城墻有四丈高，大炮如何能輕易炸到城頭和城內(nèi)？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顧影的無心之語，卻如同閃電一般，劈開了陳雨心中的迷霧，潛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被喚醒了。
陳雨這時想起來了：歷史上叛軍被圍之后，負隅頑抗，用城頭的紅夷大炮轟擊官兵。而官兵則筑起了與城墻差不多高的土城，名曰“銃城”，架起了大炮，與叛軍對轟，日夜不停，最終還是擊垮了叛軍的心理防線，逼得孔有德從海路逃遁，收復了登州城。
他當即說：“啟稟軍門，下官這位兄弟雖是愚笨無知之言，卻讓我想到了一個笨辦法。大炮在平地雖然打不到城墻，更打不到城內(nèi)，可若是筑起與城墻等高的土城呢？不就能輕而易舉炮擊城內(nèi)，瓦解叛軍抵抗的斗志？至于土城，建造起來也不難，幾萬大軍，就算肩挑手提，十天半個月也建成了?！?p> 朱大典愣了一下，這樣的辦法看起來確實笨，但細想之下，的確可行。而且用炮轟，逐漸消磨叛軍的意志，比起用人命去填護城河要劃算得多。他權衡一番，擊掌叫好：“笨法子有大作用，這方法可行。只等高公公押運的大炮一到，就可以使用這種戰(zhàn)術了?！?p> 高公公，大約就是高起潛吧？陳雨心想。明末姓高的太監(jiān)里，他能記得起的也就高起潛這一個，此人素來以知兵自居。仔細想想，好像這個法子就是高起潛提出來的，自己提前剽竊了這位太監(jiān)的創(chuàng)意。
陳雨暗自一笑，管他呢，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對不住了，高公公。他不動聲色地建議：“軍門，大炮運來之前，可以先把土城建起來，節(jié)省時間?！?p> “對極，等會回到軍中，本撫即刻下令筑城?！敝齑蟮渑d致勃勃地說，“至于你，為本撫出了一個好主意，此役之后，一定會為你敘功。”
“下官不過是提供一個思路而已，要想擊敗叛軍，還得靠軍門運籌帷幄?！标愑曛t虛道。
“呵呵，衛(wèi)所居然有你這樣的人才，呆在威海衛(wèi)真是屈才了?！敝齑蟮鋼犴毼⑿Γ叭魮Q了別人做登萊巡撫，我定要挖墻腳，把你調(diào)入山東巡撫標營。不過思昌與我是舊識，就不便從他治下挖人了。你放心，有了平叛之戰(zhàn)的表現(xiàn)和功勞，將來思昌會重用你的?！?p> 陳雨大喜，自己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他行禮道謝：“謝軍門賞識夸贊，不管是否重用，下官都會為朝廷盡忠效力?！?p> 找到了攻城的辦法，朱大典帶著陳雨乘興而歸。在半路上，有親兵來報：“稟軍門，登州營總兵吳安邦求見?！?p> 朱大典一聽，看著陳雨，問：“這個吳安邦就是你說的臨陣潰逃、搶奪功勞的那位總兵？”
陳雨回答：“正是此人?！?p> 朱大典點點頭：“把他帶過來?！?p> 片刻之后，一名武將跟隨親兵過來，老遠就下馬跪伏于地，大聲說：“下官吳安邦，見過朱軍門?！?p> 朱大典不動聲色地問：“你奉命節(jié)制登州府內(nèi)各處援兵，本撫還下令讓你攔截叛軍，可是現(xiàn)在叛軍已經(jīng)長驅(qū)直入攻陷了登州，而你又是單槍匹馬來見我。本官且問你：你可曾盡力攔截過叛軍？歸你節(jié)制的其他人馬呢？本撫從黃縣到達登州的這段時間，你又躲哪去了？”
這一波三連問讓吳安邦有些慌亂，他連忙解釋：“軍門聽下官解釋：前日下官曾領兵攔截過叛軍首領李九成之子，大戰(zhàn)之后傷亡頗重，那些衛(wèi)所軍和鄉(xiāng)勇在戰(zhàn)亂中自行逃竄，下官也是追趕不及。至于這段時間，下官并非躲藏避戰(zhàn)，而是收攏被打散的兵馬，花費了一番功夫，所以錯過了及時與大軍會合的時間……”
朱大典冷笑道：“說得頭頭是道，如果不是有人早就披露了你的真面目，只怕本官要被你蒙在鼓里了?！?p> 吳安邦抬頭辯解：“下官句句屬實……”卻看到了與朱大典并行的陳雨，頓時大吃一驚，“你怎么會在這里？”
“想不到吧，吳鎮(zhèn)臺？”陳雨揶揄道，“精心編織了一套說辭，卻沒想到我在這里，謊言不攻自破?！?p> 吳安邦額頭冷汗如雨下，試圖做最后的掙扎：“軍門明鑒，此人是威海衛(wèi)百戶，擅長巧言令色蒙騙上官，軍門莫被他騙了……”
“夠了！”朱大典打斷了他，“你說你攔截叛軍，可是李應元為何在陳百戶的手中？”
吳安邦囁嚅了幾下，終究還是無言以對。
“來人，剝?nèi)ニ墓倥?，暫且收押，等攻下登州后，送往京城治罪?！敝齑蟮湔f，“吳安邦，你就等著菜市口領那一刀，身首異處吧！”
見大勢已去，吳安邦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任由幾名親兵將他架起拖走。
朱大典離去不久后，李九成與孔有德等人叛軍首領出現(xiàn)在了城頭。
孔有德憂心忡忡地說：“咱們在青州、萊州一帶耽誤的時間太長，官兵來得太快。現(xiàn)在城內(nèi)還未完全平息，大軍又圍了城，接下來的日子只怕難熬了?！?p> “真是杞人憂天。”李九成對孔有德的顧慮嗤之以鼻，“朝廷的官兵咱們又不是沒打過，除了邊軍，其余都是廢物點心，怕什么？城內(nèi)也不是問題，張可大上吊了，孫初陽被咱們抓了，城內(nèi)除了咱們老東江鎮(zhèn)的兄弟，已經(jīng)沒有幾個能拿刀的了，剩下的都是官員士紳，一群養(yǎng)肥了的豬而已，還有誰能威脅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