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交涉

　　對于趙梓隆的稱贊，陳雨謙虛地回答：“僉事大人過獎了。身在衛(wèi)所，下官只是想為衛(wèi)所做一點事情，讓身邊的軍戶過上好日子，并沒有太長遠的打算。”

　　趙梓隆盯著他看了半天，難得一見地露出了一絲微笑：“走吧，找個地方談?wù)?，你需要本官為你做什么。?p>　　陳雨有些愕然：“不去看傷員了嗎？”

　　“有這個必要嗎？”趙梓隆意味深長地說，“如果真的傷重，此刻需要的不是打擾，而是療傷修養(yǎng)；如果不是真的，本官的出現(xiàn)只會讓那位軍戶和你尷尬，何不繼續(xù)裝糊涂呢？”

　　陳雨這下真的有些尷尬了，他訕訕地說：“僉事大人，下官不知道你說的什么意思？”

　　趙梓隆負手而立，緩緩地說：“是否有人在沖突中受傷，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清勾遇到了阻礙。本官雖然支持你勾補軍士振興千戶所，但并不是意味著什么事都會幫你扛下來。事情涉及百尺崖守御千戶所，那里并非威海衛(wèi)管轄范圍，想要本官插手此事，就得先看看你的表現(xiàn)能否說服我?！?p>　　陳雨有些汗顏，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能輕視古人。除了知道歷史大勢和一些知識上的優(yōu)勢，現(xiàn)代人在揣摩人心、權(quán)謀斗爭方面，未必就是古人的對手。趙梓隆很顯然看穿了他“夸大事實、栽贓嫁禍”的小伎倆，所以要實地考察他練兵、制銃、鑄炮的效果，來判斷是否值得冒著得罪山東都司直屬千戶所的風險，來繼續(xù)支持清勾行動。

　　“經(jīng)過親眼見證之后，本官認為，就目前的狀況而言，你仍然是值得信任的。尤其是找來了夷人鑄炮，足以看出你的雄心壯志，這一點大大出乎本官的意料?！壁w梓隆看著他，“衛(wèi)所出一個這樣的人才不容易，本官也不希望你因為這些挫折停下腳步。所以，本官決定支持你?！?p>　　陳雨松了一口氣，拱手道：“僉事大人英明，下官一定會做出一番成績，來回答大人的信任與支持。”

　　趙梓隆問：“那么，現(xiàn)在你可跟本官說實話了嗎？僅僅因為幾個軍戶，去得罪百尺崖千戶所的人，顯然不劃算，以你的精明能干，應(yīng)該不會做這樣的蠢事。說吧，那里還有什么值得你貪圖的東西？”

　　陳雨徹底服氣了，雖然這位僉事大人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對于衛(wèi)所的發(fā)展還有些理想主義，但其他事情非常精明，些許伎倆很難騙過他，也許說實話是更好的選擇。

　　“不瞞僉事大人，下官需要更多的鐵料來支撐制作火銃和鑄炮，僅靠衛(wèi)所倉庫的存貨完全不夠。而百尺崖千戶所這次阻礙咱們清勾的崖西村，正好背靠一座鐵礦，這個村子幾乎全村人都為千戶所效力，挖礦、煉鐵、打造鐵器，拿下這個村子，我就再也不用為材料的事情發(fā)愁了……”

　　趙梓隆躊躇道：“百尺崖千戶所坐擁鐵礦一事，本官也是知道的，這是他們獨一無二的優(yōu)勢，別的地方不能比。不過僅僅因為清勾，似乎不足以作為謀取這座鐵礦的理由……”

　　陳雨嘿嘿一笑：“如果只是打造刀劍自用，也不好說什么，可是他們打造的兵刃都賣出去賺錢了。私自煉制鐵器兵刃，以此作為謀取私利的手段，這樣的理由，是不是充分許多？”

　　趙梓隆有些意外：“若真是如此，那就好辦了?！?p>　　“可是百尺崖不歸咱們威海衛(wèi)管，這事……”

　　“本官自有辦法，你盡管放心?！壁w梓隆篤定地說。

　　第二天，陳雨等人簇擁著趙梓隆來到了百尺崖千戶所。此刻的千戶所已經(jīng)是如臨大敵，上百軍戶手執(zhí)兵刃，緊張地看著這些不速之客。

　　馮守義老遠就大聲喊話：“姓陳的，你又來作甚？”

　　陳雨作出愕然的模樣：“馮副千戶，你砍傷了我的人，我來討個說法不行嗎？事情總不能就這么算了?！?p>　　馮守義恨恨地說：“這件事我已經(jīng)稟報了千戶大人，他已經(jīng)修書準備送往都司衙門，解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和你已經(jīng)沒什么好說的了?！?p>　　這時趙梓隆挺身站了出來，朗聲說：“對付自己人如臨大敵，這股勁怎么不用來對付外敵？本官問你，平叛之役你可曾參與，去遼東打韃子你可有膽量？”

　　馮守義愣了愣，“你誰?。可倌么竺弊訅何?，衛(wèi)所能吃上飯就不錯了，還去打仗？那都是營兵的事，你們誰愛去自己去，別拉人下水?！?p>　　“這是威海衛(wèi)指揮僉事趙大人，你還不趕緊上前參見。”陳雨呵斥道。

　　“呵呵，抱歉，威海衛(wèi)管不到百尺崖，恕本官無禮了……”馮守義有些不以為然，縱然官職比自己高，可是自己不歸他管，也沒什么忌憚的。

　　“住口！”一個聲音從馮守義背后傳來，一個年過五旬的武官走了過來。

　　“千戶大人？”馮守義趕緊迎上去，“這里交給屬下處理就好，您何必出來呢？”

　　被他稱為千戶大人的武官充耳不聞，越過他走向趙梓隆，恭恭敬敬地行禮：“下官嚴正，見過僉事大人?！?p>　　趙梓隆頷首道：“與嚴大人許久未見了?！?p>　　這一幕讓馮守義和陳雨都愣住了，瞧這架勢，兩人早就認識，而且關(guān)系非同一般，要不然嚴正一個正五品的千戶，沒必要對一個沒有隸屬關(guān)系的四品指揮僉事這么畢恭畢敬。

　　百尺崖千戶所衙署外。

　　陳雨和馮守義帶著各自的人，守在門口，互相瞪著，誰都不愿輸了氣勢。趙梓隆和嚴正進去“敘舊”，已經(jīng)有半個時辰了，還不見出來，也不知道說啥能說這么久。

　　互相瞪了半天，馮守義忍不住低聲說：“你一個外所的百戶，跑到咱們百尺崖來撒野，別以為帶個指揮僉事就了不起了。不怕嚇唬你，咱們千戶大人可是濟南府來的人，在都司衙門有關(guān)系，惹惱了他，小心你這百戶位置都保不?。　?p>　　陳雨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都懶得回答。

　　張富貴哼了一聲：“俺家百戶都不稀得搭理你。都司衙門的關(guān)系算什么，俺百戶大人可是和現(xiàn)任山東巡撫朱軍門、登萊巡撫陳軍門都是有交情的！”

　　馮守義先是一愣，繼而捧腹大笑：“還兩位軍門，你咋不說個兵部尚書、當朝首輔有交情呢？”他身后的軍戶一齊大笑，威海衛(wèi)這邊的人則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