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嬈放下手機,整個人都懵了。爸爸媽媽還沒有回來,季嬈又不愛開燈,所以此刻,整個屋子里都是黑的。除了窗外映射的燈光,室內唯一的亮光來自于她的手機,那光是抓在手上,照射的方向是地面。但是如螢火一點的微光,在此時此刻也只是彰顯了她的孤獨,再無其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熒光變得暗淡,隨后消失不見。整個屋子在一次徹底歸于黑暗,可能是十分鐘,也可能是更長的時間,季嬈不知道,只知道她覺得好難熬。她終于覺得再也站不下去了,拖著行李箱,緩慢的走到自己的房間。然后一個人蜷縮在床上,低聲呢喃:“你憑什么?憑什么告訴全世界你那么喜歡我?憑什么讓所有的人都覺得我負心薄幸?”一邊說一邊哭,不再是那種壓抑著的哭泣,而是嚎啕大哭。
反正爸媽忙于應酬,歸來也將近午夜,自己哭不哭并沒有人知道。
慢慢的哭聲變小了,或許是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子松弛,又或者是終于到了自己覺得安穩(wěn)的地方,在哭泣的過程中季嬈慢慢的睡著了。只是,她面朝著像墻壁的那一面讓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身體始終蜷縮成一團,那是失去安全感之后的自我防御。她的父母回家以后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對視苦笑,只當她是在學校的時候太累了。于是也沒有吵醒她,只是幫她蓋上被子,然后小心翼翼離去。整個過程可以用“躡手躡腳”來形容,他們不愿意驚擾在睡夢中的女孩兒,不愿意一直讓他們呵護著的女兒連回了家都休息不安穩(wěn)。
海豚形狀的燈吊在房頂,大海一樣的波紋是墻壁的圖案。在所有的人都腿長之后,除去床上沉睡著的季嬈,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安靜了。
只是,不安定的——是季嬈的心,季嬈的夢境。
這是一個空間錯亂的世界,在這個時間里面,樓可能是豎著的、橫著的、斜著的,頭頂上的那一片玩,可能是天空,也可能是湖泊。季嬈就在這個世界里面奔跑著,后面有一群不停在追她的人。
“要逃,我應該在跑的快一點?!奔緥凄哉Z,她知道自己稍微慢一點就會被捉住,她已經差點被捉住好幾次了。每一次甩開他們不是借助著樓與樓之間的跳躍,就是跳到船上,或者借水遁離。他就這樣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幾乎沒有一絲力氣??墒牵恳淮嗡荚跇O限的榨干自己,沒有力氣的時候也要拼命的跑,不斷的突破自己的極限,不斷的飛奔在路上。有時候她都懷疑,在這個世界里,自己究竟有沒有極限。
她想,這是做夢?,F實世界中哪會有這樣多的場景,哪會有這樣多的人不知疲倦地追逐自己。只要醒來就好了,只要醒來這就只是一場夢境??墒窃撛趺葱褋砟??
季嬈是慌的——
她無法逃脫被后人的追逐,也無法脫離這個夢境,讓自己清醒過來。她只能在不斷的奔跑中掙扎著,向前跑再向前跑,只要不被那些人抓住,她怎樣都可以?;蛟S再跑一跑吧,跑的累了就醒了,也或許跑到安全地帶就好了??墒前踩貛г谀膬耗兀克衷谙蚰膫€方向跑呢?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在追逐著自己的人是誰。她只知道在自己的奔跑過程中碰到了一些熟人,有些人幫她掩護,例如寧凝、艾薇、陸碧梧;有些人冷漠,一如柳笙、閆默、陳雨桐;有些人身不由己,但卻在幫忙拖延著時間,像是錢泠泠、燕新竹;當然也有人落井下石,他們拖著她不讓她走,他們想將她困頓在原地,以元晟、余勇、朱文輝為首。
數次險死還生,季嬈終于跑到了一個看上去正常的地方。那是一片森林,天是天,地是地,她依然在奔跑,但終于腳踏實地。
“我還跑的動嗎?”有那么一瞬間季嬈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也就是這一瞬間,她被忽然出現的石頭搬到,整個人向一旁倒去。身體下意識的記憶能讓她翻滾,想要受傷更輕一些,也同樣是這樣的翻滾讓她顯得更狼狽了一些。而之后,那是一段下坡的路。那段路很陡,季嬈覺得縱然那不是90°的垂直懸崖,大概也有120°了吧?速度太快了,她停不下身子,只能忍受在那坡面上滾動的疼痛。有的可能是石頭硌著,有的可能是裸露的皮膚被那些帶著鋸齒的草拉扯,有的也可能是再這樣打滾的過程中已經骨折。
疼,這是她唯一的感受。
而在這樣的疼痛中,陡坡總算到了它的盡頭。她已經疼的再也跑不動了,也再也站不起來了。而這還不是所有的終結,有一個大籠子,將她籠罩在其中了。落下來的時候地面還震了震,季嬈也有些恍惚——這籠子,似乎是從天而降。
“我要玩兒完了吧?”躺在地上的季嬈嗤笑一聲,既然跑不掉了,也就只能自言自語的嘲諷:“沒想到,還是被抓住了呢,那至少是可以知道要抓我的人是誰了?!?p> 于是她扭過頭向著來時的方向,那真的是一個陡坡,人類無法正常的行走,車輛也無法正常地行駛。這可真是森林啊!一邊感慨,既然看見有一個黑點越來越近,但是她……快堅持不住了。體力的過度消耗,疼痛的快速襲來,都讓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但或許是有什么意志在強撐著,她太渴望知道這個要抓住自己的人是誰了。
于是瞪大眼睛,她使勁的看著,看那個黑點近了,更近了。
“啊——”夢中的季嬈一聲尖叫,現實中的季嬈終于從夢中醒來。還是臥室,只是窗簾被拉上了,屋子里顯得更加昏暗。季嬈摸過手機,時間顯示凌晨3: 45。
她吐出一口濁氣,坐在那里,雙臂環(huán)膝,頭也埋在膝蓋之上。她清楚地記得,在夢境最后她透過籠子的縫隙看向的方向走來的是一個怪物,他長著葉諾的臉,但那個怪物絕對不是葉諾。是的,那個怪物長著蜘蛛的身子,黑色的,還有一些不明色彩的斑點。蜘蛛的身體必然是有長腿的,那長腿之上還有附著的黑色絨毛,但或許是格外的龐大,那些絨毛倒顯得像是倒刺。和那樣的身子連接的是人上半身。身子是裸露的,并沒有穿衣服,那身子手中拿著一把長矛。和葉諾一模一樣的那張臉陰陰的笑著,嘴明明沒動,卻有聲響。
“跑不了了吧?你也想不到吧?讓我變成這樣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