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蟲隨著天色漸漸收了鳴叫,山風隨著暖和的晨光進來時,夏亦睜開眼,發(fā)現(xiàn)身體有些沉重,視線移去,那個有些蠢萌的犬女不知何時進到屋里來睡覺了。
身體軟軟的貼在身側(cè),手臂、裸露的長腿搭在他腹部、胸口上,微張著嘴不時還會吧唧兩下,吸了吸留在嘴縫里的口水。
山上到了夜里,風很冷,大概是受不了后,自己鉆了進來,只是為什么不趁機逃跑,這倒是讓夏亦感到有些意外。
夏亦將她手腳移開,女子并不輕,相反短褲下修長雙腿,看的出作為追蹤者還是非常稱職的,否則不可能有這般結(jié)實。
移開時,女子還動了動身子,臉側(cè)在枕頭上發(fā)出‘唔…..’的聲音來,雙唇想是在吃東西般嚅動。
天色漸漸大亮,屋外響起一陣烏鴉哇的啼叫。
犬女這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搓著眼睛走了出去,就見石塊砌成的小灶上,煮著米粥,里面?zhèn)鞒霾耸叩牡阄?,男人坐在一塊搬來的石頭上,手里拿著蟲子正喂著烏鴉,腳邊的是布丁趴在地上,與昨天吃剩下的豬骨頭較勁。
金色的晨光里,一切都顯得溫馨,只是不遠靠在樹軀的青龍偃月刀,讓她想起昨天的戰(zhàn)斗,心里仍感到膽寒。
剛走出兩步,余光之中,不經(jīng)意看到那柄關刀旁邊的樹枝還掛著熟悉的東西——通勤局的特制防護服。
只不過被大片大片的剪裁,縫制成一整塊大布,就像被單一樣掛在那里,風吹過來,輕輕搖曳。
“那個……你最后把隊長和藍妹怎么樣了?”到得此時犬女才想起平時見面不多的兩個隊友。
夏亦手指放在唇間“噓”了一聲,將最后一只蟲子投喂進烏鴉嘴后,手臂一探,那只烏鴉張開翅膀,撲向了天空。
“放走了……只不過,東西我留下來?!彼粗г陉柟饫锏娘w鳥,才慢慢站了起來,戴著那雙布有按鈕的黑色手套,指了指那邊石灶,“去吃早飯吧?!?p> 犬女搖起帶有黑灰的米粥,喝了一口,仍舊有何狐疑的回頭看了一眼:“真的嗎?那藍妹不是光著身子回去……”
話語陡然停下來,某些方面比較遲鈍,或思緒轉(zhuǎn)換太快,忽然憶起自己好像抱著這個男人睡了一晚,把對方當成家里的布偶娃娃了…….
臉頓時紅了紅,低著頭默不作聲的繼續(xù)喝粥。
“那顆紅色石頭是不是每到一個時間段就會自己突然出現(xiàn)?你知道怎么來的嗎?”
那邊的夏亦拿著一塊石頭,將青龍刀放在地上,一邊磨去上面的鐵銹,一邊問去背對的女子,“如果平常人拿到了,通勤局會怎么處理?”
“不清楚啊……我真不清楚,別問我這些好難的問題?!比е≈t公雞的碗,想了想:“不過,如果普通人撿到了的話,很大幾率會被那石頭殺死,因為能量太大,普通直接接觸,細胞會全部被燒死,僥幸沒死的,各種負面情緒激增,我見過一次,有個人把自己全家都殺了…….所以,通勤局只會盡量抓捕,抓不到的話,也只能清除掉?!?p> 說到這里,犬女懊惱的打了自己一下,閉嘴不繼續(xù)說下去了。
片刻,身后冷不丁響起夏亦的話語。
“吃完了,上路吧?!?p> 噗!
犬女嚇得一口將嘴里殘余的米粥噴了出來,臉色唰的一下慘白,回頭看去,只見那邊的夏亦扯下樹枝上的縫接制服。
呼的一下展開,劃過樹隙落下的斑駁,翻轉(zhuǎn)披在了身上,拼接的兜帽一戴,整張臉都融入陰影里。
畢竟材質(zhì)有限,他也不是能工巧匠,只能將兩套制服用青龍刀整片割開,然后用針線穿插,進行簡單的縫制,至少若有個意外,也能抵消一些來自背后的傷害。
以及,遮擋面容。
“好帥……不對,你不殺我啊……”犬女意識到說錯話了,連忙改口。
“你很想死?”
黑色手套握住青龍偃月,斗篷下,陽光照著夏亦半張側(cè)臉,冰冷的眸子劃過眼角:“.…..跟我去鎮(zhèn)里,下一站,我要去百仁市?!?p> 叼著骨頭的布丁連忙跟上的同時,女子小跑跟了上去:“你真的要去拿那顆寶石?你別去啊……局里已經(jīng)派人去取了,而且那個東西好像在一家科技公司手里……很大規(guī)模的那種?!?p> “難道他們不將東西交給通勤局?”
“.…..人家從國外得到的,難道通勤局還能搶嗎?”
“看來這次留下你是對的……到時幫我找到那家公司,我放你走?!?p> “真的?”
“真的,你叫什么名字?!?p> “郭滿媛,是不是很好聽?可惜局里只能叫代號的,對了……昨晚你有沒有對我做什么?”
“沒有?!?p>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萬一出事了,不小心有了孩子,到時候怎么辦?要是生下來很丑怎么辦?長大了一點,又要想去什么幼兒園,然后小學、中學、大學......”
“閉嘴!”
“哦?!?p> 晨光映著飛過天空的烏鴉,盤旋在走在山麓中的兩道身影,微紅的鳥眸輕眨,然后隨著主人行走的方向,視野在前方展開,遠方的是依稀能見的熱鬧小鎮(zhèn)。
發(fā)出興奮,而又不詳?shù)奶澍Q。
這是它第一次見到林野外的世界,第一次飛到能飛的極限,看著這片處在金色光芒的綠野、蜿蜒或筆直的公路,若是還能飛去更遠的地方,那里將有無數(shù)的人群走在鋼鐵的叢林里繁衍生息,為自己的事、為自己的使命匆匆忙碌著。
溫熱熙和的初日中,站在威嚴警徽下的方志看著新進的一批批警員,站在神圣莊嚴的紅色星旗下發(fā)出宣誓。
“.…..我將忠于國家、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恪守職責,嚴律自己,忠實履行法律賦予我的一切職責,不違背法令、不向罪惡低頭…….”
年輕的聲音雄渾威嚴響徹在招展的紅色旗幟下方。
城市的另一端,黑色的車隊離開了這里,駛上了通往其他城市的公路,東方旭看著手中新任的調(diào)令,以及新的任務內(nèi)容后,他抬起頭望向車窗外燦爛的陽光,以及曾經(jīng)熟悉的街道風景從視線飛速遠去身后。
“我會再回來了的…..夏亦,我保證,下次我會親手抓住你!”
輕聲的呢喃聲里,調(diào)令的下方,是一只方形的盒子,他將多年的搭檔親自送到對方親人手中。
城南。
臟亂的街道響起了機械的轟鳴,鋼鐵怪獸推翻了一堵堵墻壁,曾經(jīng)掛著振興武館四字的低矮樓舍在老人的目光里倒塌下來,他負著手看了許久,轉(zhuǎn)身離開走向幾輛黑色高級轎車前,有人拿著筆和紙等待他簽字。
隨后,旁人恭謹?shù)睦_了車門,請他坐了進去,不久后,轎車一輛輛駛離這里,去往千瘡百孔的別墅,修繕的工人,見老人過來,一一行禮問好。
片刻,老人坐在了客廳的沙發(fā)上,點上了一支雪茄,看著墻壁上李方明的自畫像被摘除。
掛上了喜愛的字畫。
“.……王句、常吾、李方明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棋子”
他笑了起來,煙灰輕抖,“.…..至于那個夏亦……莽夫。”
醫(yī)院,陽光照進窗欞,父母、醫(yī)生、護士的注視里,少女揭開了眼睛上的繃帶,一點一點的睜開眸子,一道道模糊的人影漸漸在光芒里凝聚成實,往昔記憶里的父親,與如今頭發(fā)花色的身影重合,她捂著嘴差點哭了出來。
一片片熱烈的祝福掌聲里,少女趴在父親的肩頭,看著窗外漸漸入秋,飄落下的梧桐葉子,輕咬嘴唇。
“亦哥……我能看見了,我會努力達成夢想,飛上藍天,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會找到你……親眼看到你?!?p> 她想。
黑鴉飛過給予萬千生命的陽光,落下人頭攢動的小鎮(zhèn)。
破舊的紅磚的小屋里,蹲在門檻吃過白水面條的胖子,看著匯款單上的數(shù)字傻笑,隨后,又推著三輪穿過一堆堆破爛,載著缺了三條腿的野豬,去往菜市。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三道目光看到了他,然后從車里出來的一名光頭男人說了些什么,四人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遠方,青龍映著陽光走出了山麓。
一語破春風
來晚,這章作為轉(zhuǎn)承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