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潑天重罪，兄替妹頂

　　　　太極殿中，惠帝神情肅穆地端坐在上位，刑部尚書杜清與大理寺卿垂手立在廳中，在他倆的身邊分別跪著兵部尚書之子胡長林，與一臉置于世外的德生。德生面前的地上放著一匣金子，在太陽的照射下，金光折射到了太子柏琛的臉上，他不動聲色地往惠帝的身邊挪了半步，避開金子那耀目的光，然后不屑地看著跪在地上猶自辯解的胡長林。

　　“陛下，臣從不認識什么桃兒，怎么會送金子給她的家人啊！再說那桃兒不是王家的遠親嘛，這些金子一定是王家給的！”

　　“我阿娘只是王家出了五福的親戚，不論是她生前還是死后，我們都從未與任何一個王家人有任何往來，他們?yōu)楹我o我家送金子？”德生直接反駁道。

　　“桃兒替她們做事，他們自然會送來酬金?！?p>　　這下杜尚書都看不過去了，他上前一步，對惠帝道：“陛下明鑒，當日查抄王家之時，他家全部財物都以充繳國庫，而且聽說王昭儀的母親如今靠著二公主的接濟才勉強度日，哪里還出得起這么多酬金？”

　　“杜尚書的意思是我家出得起，就是我做的？這樣說的話，京中世家哪一個沒有嫌疑？”

　　杜尚書為人耿直，被他如此狡辯氣得吹胡子瞪眼，別過頭正想著怎么反擊時，已聽得外面通稟德妃到。

　　德妃只攜娟兒一人入殿，她先是沖著惠帝燦爛一笑，然后一遍掃視殿中諸人，一遍問惠帝：“陛下可是還在處理朝事，那臣妾還是先回避的好。”

　　“娘娘……”

　　德妃循聲望去，仿佛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兄長也在，忙好奇地問：“哥哥怎么也在？”

　　“此事與你也有牽連，你不用回避?！被莸壅f完，又對德生說：“把你剛才講的話，重新說一遍給德妃聽?！?p>　　德妃只得恭順地立在一旁，她右手緊握著那枚梨花狼牙墜，幾乎要將它捏得粉碎。

　　德生已經(jīng)再度開口，“草民和桃兒乃是同胞兄妹……”

　　“什么？”德妃在德生剛講完第一句，就出口打斷，“陛下，臣妾近日整理宮中名冊，記得名冊上說桃兒乃是孤女，這從哪又冒出來一個哥哥？”

　　“你先別打斷，讓他自己說?！被莸鄣馈?p>　　“因草民在妹妹進宮前就出家修行，所以早已與家中斷了聯(lián)系?！钡律卮鹜?，便繼續(xù)道：“記得十日前，我阿爹去寺中看我，他帶了這滿滿一匣子金子說叫我還俗娶一房媳婦，好早些為呂家開枝散葉。我問他從哪來這么多金子，他一開始不愿告訴我，我再三追問之下，他才說是我妹妹幫人做事的賞錢。我問他妹妹替人做了何事，能得到這么豐厚的賞賜，他卻讓我不要問，說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德生瞧了眼身旁的德妃，接著說：“他把金子留下之后，我每日都十分苦惱，又過了三天我把金子藏好之后，趁傍晚偷偷回家，想問問他這筆錢到底從何而來，誰知……”

　　“誰知我剛到門口，便聽到里面有好幾個男人說話的聲音，于是，我便轉(zhuǎn)到屋后窗下探聽。只聽到里面一個男子跟我爹說，‘你女兒做的事很快就會被查出來，她那邊自會有人叫她怎么說，倒是你這里叫人放不下心?！又业驼f他一定會守口如瓶，可那人說，沒了舌頭的人，才不會亂說話！接著我就聽到屋內(nèi)一聲慘叫，必然是他們動手割了我爹的舌頭?！?p>　　德妃依然以一副旁觀者的姿態(tài)聽著，可胡長林第二次聽，已經(jīng)冷汗直冒。

　　“我在他們走后，就悄悄跟隨，接著又親耳聽到他們說，這次一定會得到少卿的豐厚獎賞，說不定還會得到德妃娘娘賞下的玉扳指！”

　　“這是誣陷，光憑他們的一面之詞，你怎么能說這些人是我派去的？”胡長林對著德生怒斥道。

　　“可我親眼見他們進了胡府的大門，若不是你胡家的仆人，誰能長驅(qū)直入？”

　　胡長林還欲強辯，卻被惠帝一個凜冽的眼神止住了話。

　　惠帝已經(jīng)不愿再聽他的辯解，只問德妃：“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德妃剛一臉驚訝地望向惠帝，身后的娟兒依然膝行至胡長林的身側(cè)，對著惠帝不停地叩首道：“啟稟陛下，娘娘對此事完全不知，是奴婢因為娘娘被罰守陵一事，怨恨三公主，所以才出此下策構(gòu)陷公主，謀害皇后娘娘。請陛下賜奴婢死罪！”

　　“你當真不知？”惠帝眼神冰冷地盯著德妃問。

　　德妃立刻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對惠帝道：“臣妾失察，沒想到自己身邊的宮女竟然串通哥哥，做下這種大逆不道之事，還望陛下不要因臣妾之故輕縱了他二人！”

　　“娘娘？”胡長林不可思議地喚道。

　　“娘娘她什么都不知道，是奴婢瞞著她收買桃兒，后來見皇后娘娘病發(fā)又怕那呂三供出我來，所以便偷偷求胡少卿替我周全?！本陜黑s緊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

　　“胡少卿這么護你？可他看起來怎么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太子柏琛問道。

　　“那是因為奴婢騙他說這些事都是娘娘授意?！?p>　　“好啊，虧本宮這些年來如此信任你，沒想到你竟敢打著本宮的旗號胡作非為！本宮真是錯信了你！”德妃痛心疾首地看著娟兒，仿佛看著自己親手養(yǎng)了多年的白眼狼。

　　“胡少卿，你可還有話說？”太子見德妃主仆顯然已經(jīng)串好了供詞，便轉(zhuǎn)而從被她們出賣的胡長林下手。

　　“臣是冤枉的，這個什么德生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誰又能證明他是呂三的兒子？他說他親眼目睹呂三被割了舌頭，那試問那一個兒子會丟下受傷的父親不管，先去追兇手？”胡長林已經(jīng)擺出了一副死不認罪的架勢。

　　刑部尚書杜清立即道：“德生的身份很好辨別，反正那呂三才剛上路，若是派人追回，無論是滴血認親，還是太醫(yī)有其他的方式，都可以證明他的身份。”

　　德生緊接其后，“胡少卿說的沒錯，兒子第一反應肯定是先去查看父親傷勢，他們這么做是因為擔憂那個對自己有養(yǎng)育之恩的父親。但我父親自從我娘故去，就正日飲酒，對我和妹妹不管不問，后來又將我送入寺院，將妹妹賣于宮中，只管自己逍遙。這樣的父親，我還真不在意他的死活！”

　　這話聽起來有背人倫，但卻是德生的真實心境，在場之人聽來無不唏噓。

　　“既然對你爹沒有感情，你拿著錢財逍遙便好，為何又要上繳滿匣金子，與刑部和大理寺一起面圣呢？”胡長林再次找到可疑點。

　　德生的眼神往金子上瞟了一眼，習慣性地雙手合十，道：“我念佛多年，早已對身外之物沒了欲念。我爹是死也好，流放也罷，我都不在乎。我今日之所以在此，僅僅是因為不想我妹妹被人利用致死，而真正的幕后主謀卻依然逍遙法外！”

　　“啪啪啪”德妃忍不住擊節(jié)贊嘆，“說得真好，兄妹之情著實令人動容！本宮記得小時候，哥哥也是常常護著妹妹，后來妹妹入了宮，不能與哥哥時常見面，但哥哥的心中一定也是時常牽掛妹妹安好的。否則也不會輕易受娟兒蒙蔽幫她善后，你說是不是，哥哥？”

　　胡長林聽出德妃的暗示，嘴角抽搐著，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事，自家門楣，父親兄弟的仕途，早就全系在德妃的身上，若是她沒了，自己家如今也會落得和王家一樣的下場！

　　終于，他認了命，努力地朝德妃擠出了個微笑，“哥哥自然是要護著妹妹的，誰叫我是哥哥呢？”然后，深吸一口氣，對著惠帝拜倒，“陛下，罪臣受娟兒蒙蔽，誤信了她的話，所以才以重金收買呂三，然后又派人割去了他的舌頭。這一些德妃娘娘均不之情，還望陛下降罪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