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拉貝爾和尼維婭回到躍馬居時,懷特已出發(fā)了。女騎士強忍著心中焦躁,板著一張臉跟安拉貝爾打了個招呼,就回去看護希爾菲恩公主了。于是,孤零零一個人的小姑娘便無所事事起來。
緋月祭將至,已然客滿的躍馬居正是最忙碌的時段。無論前堂還是后廚全都一片人仰馬翻,人人恨不得再生出兩只手來。窮極無聊之下,一臉好奇地東逛逛、西問問的安拉貝爾自然成了非常礙眼的存在,沒過多久就被聞訊而來的漢娜女士抓了公差,直接塞到后廚幫忙去了。
料理之類的家務事上相當笨拙的安拉貝爾手忙腳亂之下又引發(fā)了一連串不大不小的亂子。然后,就被一臉嫌棄的大廚發(fā)配到了廚房角落——在那里,安拉貝爾看到了堆積得像小山一樣的待削皮土豆,以及同樣面露尷尬的莫瑞奈騎士。
兩人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同病相憐之下,再加上給土豆削皮這活實在太枯燥,一老一小很快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年過半百的老騎士閱歷豐富、談吐幽默,而且私底下完全不端年長者的架子,非常之好相處。
氣氛聊得熱絡起來后,安拉貝爾略一猶豫,還是問出了那個她一直相當好奇的問題——她很想知道,這個地下建有密室、密道,敢擔著天大風險藏下希爾菲恩公主,日后又成為她與懷特以及那些同伴活動據(jù)點的躍馬居,究竟有著什么樣的來歷與隱情。
某種意義上,與那個夢境、那個懷特口中的未來有關的一切,她都想了解得更詳細一些。
對于這個話鋒突轉,明顯有些交淺言深的問題,老騎士微微一愣。但在稍作思索后,他還是不加避諱地詳盡解答了起來。
原來,莫瑞奈曾是銀葉花領三大騎士團“銀”、“葉”、“花”中被授予“花”之名的霜花騎士團里的一名正職騎士。
泰溫公爵上位后,開始大肆清算曾效忠于父親與長兄的人。莫瑞奈雖算不上老諾邁斯公爵的鐵桿親信,卻也無法認同這種行為,更不屑于向這位弒父殺兄的新公爵獻媚,于是憤然退役,來到白帳區(qū)開了這間躍馬居。
像莫瑞奈這樣對老銀葉花公爵及其長子抱有同情,或在職或在野的還有不少,甚至包括一批如今的騎士團高層。這些人隱隱自成一個體系,雖不會直接反抗泰溫公爵,卻少不得為他們被通緝的同僚親友提供一點掩護,幫他們逃脫追捕,藏匿或干脆離開銀葉花領。躍馬居地下的密室與密道就是這樣一點點擴建出來的。
莫瑞奈雖這么說,但安拉貝爾仔細一想,就明白這最多只能算一部分實情。
畢竟,希爾菲恩公主的身份不比旁人。就算白百合家族和銀葉花家曾三百余年共進退,又屢次聯(lián)姻,情誼非比尋常,但這跟莫瑞奈一個外人又有什么關系?
既然冒著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肯定會牽連妻女的絕大風險藏匿下希爾菲恩公主,就說明莫瑞奈涉入得比他說的那些人更深,甚至很有可能,根本就是白百合王家策動的一根釘子。
當然了,這些猜測安拉貝爾是不會向老騎士確認的,莫瑞奈也一定不會回答。能說這么多,都是看在安拉貝爾是暮冬堡人的份上了。
也就是從老騎士口中,安拉貝爾才知道,原來霍內(nèi)瓦伯爵在銀葉花領還有為數(shù)不少的隱性支持者。這些人以軍方人士為主,大都是傳統(tǒng)的老派人物。他們對泰溫公爵偏重商業(yè)與權謀手段,以及一直以來幾乎與騎士精神背道而馳的行事作風大為不滿,卻對長年堅守在抗擊魔潮第一線的霍內(nèi)瓦伯爵心存認同。再加上那段弒父殺兄,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公案,霍內(nèi)瓦伯爵也就成了這些人心目中,老銀葉花公爵真正合法而正統(tǒng)的繼承人。同樣的,這也就是為什么泰溫公爵一直對內(nèi)采取高壓與暗衛(wèi)統(tǒng)治,對外則嚴防死守他這個一母同胞的幼弟。
從老騎士那聽了一肚子銀葉花領的上層秘聞,又在隨后跟懷特聯(lián)絡時,被灌了一腦袋更深層次的剖析和解說。當晚,安拉貝爾思緒紛雜,滿腦子亂七八糟又不得要領的想法。沒過多久,就這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兩天后,緋月祭正式開幕。
那一天一大早,安拉貝爾就被莫瑞奈一家拉到了庫倫蘇湖邊,擠在密密麻麻,遠遠望去猶如一片白云般聚攏著的人群中,觀看了祭典的開幕儀式。
根據(jù)老騎士的講解,歷年來緋月祭都開幕于一場祭祀。這場祭祀將由現(xiàn)任北境公爵與下北境教區(qū)總主教,亦即兩位分別位于銀葉花領政教頂點的人物共同主持。
他們將親自把青麥、苜蓿與剛擠的新鮮馬奶一同投入庫倫蘇湖,以此感謝陽光、大地、湖水及諸神的眷顧,祈禱來年依然風調(diào)雨順,水草豐美,牛羊壯健,人無病饉。
從小在母親與老牧師漢蒙德的教育下,幾乎將整本《圣光教典》倒背如流的安拉貝爾一聽就明白了,這場祭祀的對象正是分別對應陽光、大地與湖水的圣光之神洛瑞達、圣光之神的前身,光明與太陽之神阿法納斯的妻子,大地母神提妲娜,以及這兩位神祇的女兒,“農(nóng)林三女神”中的幺妹,湖水與泉之神伊蓮娜。
盡管很想偷偷看一眼那位最近磨得她耳朵都起繭子了的泰溫公爵,或是確認一下先前為亡靈瘟疫北上奔波的克里斯托弗主教是否返回,但祭祀的場地在靠近庫倫蘇湖北岸的金帳區(qū),離如今小姑娘所在的湖南岸實在太遠了,即便以安拉貝爾的過人目力,也只能看到一望無際,如鏡子一般延展至天際的瑰麗湖面。如此遙遠的距離恰恰說明了,祭祀神祇這樣的大事,本就像軍政一樣,是跟作為無姓者的平民絕緣的。
而他們這些湖南岸平民的狂歡,其實真正開始于祭祀之后的沿湖游行。
當能遠遠望見那如一條黑線般從地平線處露出頭來的游行隊伍,也不知是其超乎想象的龐大規(guī)模,還是周圍人突然爆發(fā)出的狂熱呼喊,安拉貝爾完全目瞪口呆。
只見游行隊伍中打頭的正是銀葉花領聲名遠揚的三大騎士團——走在隊伍最前方,以巨大的、灰白色的毛皮在陽光下猶如白銀般明光流轉的狼型魔獸為坐騎的銀牙騎士團。一身深黑色全覆式重甲,沒有坐騎,卻能在短途沖鋒中速愈奔馬的步行騎士,青葉騎士團。以及騎著拉索米亞高頭駿馬,穿輕皮甲、負弓、持投槍,作為游騎兵存在的霜花騎士團。
這三大騎士團每團百人,依各自所屬排出了三個十乘十,因而非常好數(shù)的整齊方陣。這樣三百名至少白銀實力的中高階職業(yè)者齊聚一堂的大場面,這種在暮冬堡時想都不敢想象的大手筆,讓安拉貝爾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頭皮陣陣發(fā)麻。
可她周圍這些職業(yè)者都不是的普通平民,卻像根本不在乎那些騎士散發(fā)出的滲人威壓一樣,一個個興奮得臉泛潮紅,狂熱無比地向騎士們高聲呼喊、喝彩著。
編扎好的花環(huán)、花束紛紛拋撒而去,如雨點般落向游行隊伍,其中還混雜著縈繞有少女體香甚至熱吻的頭巾與面紗。不時有年輕英俊的騎士伸手撈過這些織物,然后纏繞在脖頸間。這樣的舉動每出現(xiàn)一次,就會引起懷春少女們一陣歇斯底里的尖叫。
安拉貝爾看得一陣咋舌。
這幾天下來,她已大致了解了坦塔部族的風氣有多么保守。坦塔人的女性如果不是職業(yè)者,基本連門都不會出。就算出門,也會披上頭巾、面紗,絕不將面容暴露給家人以外的男性。
真沒想到,她們還有如此奔放熱情的一面,而她們的父兄也絲毫不以為忤??梢娞顾松形浜糜?、尊崇騎士的名聲,絕不只是說說而已。
這時,莫瑞奈騎士拍了拍烏娜的小腦袋——小女孩雖不過十歲,卻仍一邊尖叫著,一邊兩眼放光地向那些騎士拼命揮手。
“三大騎士團之后,本該是圣光教會的圣職者隊伍。不過今年嘛……克里斯托弗主教果然一如既往的務實。”
安拉貝爾點了點頭,注意到那位置已替換成了城衛(wèi)軍中選拔出的精銳。城衛(wèi)軍之后,則是一輛輛由四匹駿馬拉著,被妝點得絢爛華麗的花車?;ㄜ嚿匣蚴莿幼鳠崂绷萌说奈枘?,或是邊彈邊唱的吟游詩人,或是激昂的皮腰鼓與奏響蒼茫悠遠之音的牛角號。
花車過盡,便終于迎來了游行隊伍里最龐大的一部分。這部分全是各商會租賃下的展覽席位,都是些大小不到花車一半的敞篷平板車。車上精心排布著琳瑯滿目的珍奇貨品。這些東西大都不是北境產(chǎn)物,有好多安拉貝爾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伴隨著這些展覽車,人群中也開始出現(xiàn)叫賣飯食、果漿、馬奶酒與小零嘴的商販。本著嘗嘗鮮的原則,安拉貝爾幾乎一樣不落,并用它們輕而易舉地讓小烏娜喜笑顏開。
而整個游行的最高潮,無疑是那一隊十三名以雁形陣掠過庫倫蘇湖的飛龍騎士。這些翱翔于天的騎士在湖面上高速行進著,繼而解散陣型,彼此追逐、交纏、游斗,時而俯沖,時而回旋,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著驚艷無比的騎術。
那些作為騎士們坐騎的雙足飛龍,也絕不是凡馬能比的。雙足飛龍據(jù)說是巨龍與獅鷲的后裔,生而便擁有白銀位階的實力。盡管遠遠望去,不過能看見一個雨燕一般巴掌大的剪影,但安拉貝爾知道,這些雙足飛龍都是貨真價實的龐然大物。它們翼展超過十米,雙爪能輕而易舉地提起一匹最壯健的拉索米亞駿馬。它們尾巴上的四根毒刺更是令人談之色變。雙足飛龍的毒液自古以來便是劇毒的代名詞之一,僅僅一滴,就能讓一大片池塘生機滅絕。經(jīng)過萃取后,更是擁有能傷害靈魂的魔法力量。不過,為了避免誤傷,馴服為坐騎的雙足飛龍應該是將尾刺拔除了的。
可就算失去了作為最強武器的劇毒,這些龐然大物也依然兇猛、危險之至,對普通人而言尤為如此。但此時此刻,這種危險性反而激起了坦塔人天性中熱血勇猛、嗜好冒險的部分,將整個游行的氣氛一下子推到了近乎癲狂的頂峰。
直至游行結束,安拉貝爾都滿耳朵是周圍人——那些騎士多么多么強大、那些雙足飛龍多么多么猙獰可怖的熱烈討論。這其中就包括興奮得嘰喳不停,幾乎像換了個人的小烏娜。
開幕儀式的隔天傍晚,風塵仆仆的懷特三人終于回到躍馬居。
連著兩個白天換馬不換人地飛馳狂奔,為了潛入庫里牧場又熬了一整個晚上,魯伯和羅曼這一路上都是靠法術來強提精神,因而剛一坐下,喝了一大杯加了蜂蜜的溫熱牛奶,兩個人就都癱在了椅子上,連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了。最后,還是安拉貝爾把他們攙到了氈帳里,讓他們倒頭蒙被大睡。
而懷特則向老騎士要了一間地下密室,帶著他們拿回來的,以及今天一早洛奇送來的大包材料,配置煉金藥劑去了。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希爾菲恩公主的狀況越來越糟,已經(jīng)連之前那樣勉力支撐著跟人交談都做不到了,而懷特的藥劑卻遲遲不見結果。
尼維婭的脾氣因而愈加糟糕,漸漸變得像一頭懷了崽的母獅一樣,暴躁得讓人不敢接近。她幾乎是每天十趟八趟地往懷特那跑,恨不得讓懷特把所有材料一股腦扔進坩鍋,然后立刻變出一個完好如初的長公主給她。
脾氣同樣談不上好的懷特不厭其煩之下,直接將女騎士扔出了房間,并勒令她不準再來添亂。尼維婭從懷特那受了氣,偏偏又發(fā)作不得,結果更是像一只一點就爆的火元素一樣,讓眾人紛紛避之唯恐不及。
當晚,小烏娜不無擔心地提到,那個在安拉貝爾第一天來躍馬居時,倒霉非常地挨了一頓胖揍的吟游詩人布蘭,已連續(xù)兩個晚上沒回躍馬居了。對此,被尼維婭弄得正焦頭爛額的安拉貝爾沒怎么放在心上,反倒隨口安慰了小家伙一番——畢竟,這樣的祭典上,吟游詩人可說是最為忙碌的那一批人了。那個叫布蘭的吟游詩人技藝確實不錯,會受歡迎也是很正常的。
而萬幸的是,這樣如屢薄冰到讓人胃疼的氣氛只持續(xù)了三天。緋月祭開幕后的第三天一早,在女騎士的緊張注視下,懷特將一小瓶如同歡騰跳躍著的黃金一樣瑰麗的淡金色藥劑,緩緩倒入希爾菲恩公主口中。
緊接著,完全肉眼可見的,希爾菲恩公主原本慘白的臉色紅潤了起來。她的呼吸變得平緩,大量虛汗、不時無意識地低聲呻吟,流露出痛苦表情等等狀況都大為好轉。
“我先走了,殿下需要時間消化藥劑提供的生命力?!?p> 懷特道。
尼維婭連忙點頭,然后畢恭畢敬地將懷特送出了房間。
這之后,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前幾天的表現(xiàn)太過無禮,下午重新出現(xiàn)在躍馬居時,女騎士的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認真又刻板到有些過頭的女騎士,找到了每一個曾被她發(fā)過脾氣或冷臉以對的人,一上來就是一個九十度的大躬和極為誠懇的道歉。
這樣的舉動自然是值得肯定的,但問題是……就像這句東方古語說的那樣——過猶不及。
事實上,這幾天相處下來,大家基本都了解了尼維婭是個什么樣的人——某方面,也是因為一根筋的女騎士太好懂了一點。所以,對于尼維婭前幾天的惡劣態(tài)度,眾人都能諒解,甚至羅曼對女騎士這強烈的忠誠心還很有些好感。
于是乎,當尼維婭這樣一個黃金階的大職業(yè)者,為了這樣一點小事,就擺出這樣低的姿態(tài),如此正式地道歉時,每一個人的胃都以另一種形式抽搐了起來。
起碼安拉貝爾、魯伯和羅曼第二天一早就因為遭不住而紛紛找借口逃了出去,只留下懷特一個人接受女騎士的千恩萬謝——嗯,這本來就是他應得的。別人不知道,但安拉貝爾卻敢打賭,那所謂的“龍血”十有八九是懷特從自己身體里抽出來的。
安拉貝爾和羅曼、魯伯一起痛痛快快地在集市里玩了一個上午,然后就不再打擾這對小情侶的幽會,一個人享受起了祭典。
盡管之前就已震驚于庫倫爾托的繁華,但此時此刻,安拉貝爾才明白,那時候因為緋月祭尚未開幕,大部分商鋪和攤位都在緊張的準備中,因而她見識到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現(xiàn)在,就像之前的積累與壓抑一口氣爆發(fā)了出來一樣,這種夏花般絢爛的繁華讓安拉貝爾在深深震撼之后,就只剩下滿腔羨慕。
“這些繁華不過是表象,下面掩蓋的全是淋淋鮮血與白骨。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你們暮冬堡人的?!?p> 懷特突然在安拉貝爾的腦海中一聲輕嘆。
“去打聽一下價格就明白了,特別是糧食、鐵、魔物毛皮與素材?!?p> 這一圈打聽下來,安拉貝爾的臉立刻就黑了。
糧食與鐵的價格,庫倫爾托只有暮冬堡的三分之一,魔物毛皮與素材卻反了過來。普通魔物毛皮的價格,庫倫爾托是暮冬堡的三倍還多。而那些更珍惜的,這個比例還要繼續(xù)擴大,甚至十倍、幾十倍的都有。
比如安拉貝爾那件冬原巨熊皮披風,在暮冬堡就只能換兩把打造精良的淬鋼長劍,而到了庫倫爾托,立刻就能換一匹年齒正好的馱馬,或是一套鎖子全身家,或是多得能把小姑娘整個埋進去,足夠一個職業(yè)者吃一整年的糧食、鹽等必要物資。
這之間的可怕,只要稍懂點數(shù)算的人都能明白。
但問題在于,這可怕的暴利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暮冬堡離銀葉花領又不遠,有林間大路一直延伸到拉索米亞大草原,進入大草原后更是一片坦途,就算徒步也不過大半個月的行程。安拉貝爾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兩地間大大小小的領主們所收取的高昂路稅。
而事實也確是如此。
“這十年來,銀葉花領的驟然繁華其實是相當畸形的。歸根結底,不過是一種由南而北的剝削——銀葉花領用經(jīng)濟手段不停壓榨它北邊的封臣們,而那些作為封臣的貴族領則壓榨更北邊的領地,就這樣一層壓一層,猶如吸血般直至將其中的大部分都轉嫁給暮冬堡,用糧食驅使暮冬堡的拓荒之民去與魔潮拼命,再巧取豪奪掉大部分戰(zhàn)利品,用來換取大圣城索姆里斯坦以南的亮閃閃的金幣。
這十年來,北境其實是有余力去支援暮冬堡的。最后沒這么做的原因,一是覺得‘不經(jīng)濟’,二則是在害怕。這些北地貴族普遍害怕被他們剝削了十余年的暮冬堡一旦強大到可以在對抗魔潮時騰出手來,就會立刻南下清算這長年累月的積怨。暮冬堡對他們而言就像面對群狼的猛犬,既不能讓猛犬餓死,也不能把它喂得太飽,以至于脫離掌控?!?p> 聽了懷特的講解,安拉貝爾才明白為什么漢蒙德牧師讓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為什么希爾菲恩公主會說暮冬堡的命脈盡操人手。甚至哈蒙德那頭肥豬能成為暮冬堡的軍需官也變得合情合理起來,因為他是卡住暮冬堡脖子的北地貴族的一員!
安拉貝爾獨自一人在祭典上徘徊良久。只要一想到雙親與她,以及那么多暮冬堡人拼死戰(zhàn)斗的最大受益者,便是這些趴在暮冬堡身上吸得腦滿腸肥的寄生蟲,安拉貝爾就對周圍的熱鬧景象再沒有興致了。
可即便是霍內(nèi)瓦伯爵這樣的大英雄,也不得不受制于人,她又……
也許,只要幫希爾菲恩公主的弟弟登上王位……
這樣一個念頭剛冒出來,懷特的突然聯(lián)絡就讓安拉貝爾的心一瞬間沉了下去。
“希爾菲恩公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