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風(fēng)無聲，落葉止在半空，飛鳥持著振翅的瞬間，連本是翻涌的陰云都為之定格。
齊芃明大腦混亂地下樓，手腳忙亂間在樓梯拐彎處差點(diǎn)滑一跤。
萬一那人真是摔得不輕……在樓上說不準(zhǔn)是因為樹木灌叢遮擋了視線，他也沒仔細(xì)看，看走眼了也有可能。先不管現(xiàn)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能耽誤了救人。
他氣喘吁吁下來，卻仍硬是沒看到半個人影，甚至現(xiàn)場沒有一點(diǎn)有人摔下來過的痕跡。
“……”齊芃明不信邪地又繞了兩圈，還是一無所獲。
最后他喘著氣蹲下緩緩，使勁擦了把汗，一不留神跟一只蜻蜓對上了眼，怔住了。
他深呼吸了幾下，差點(diǎn)就以為這一切都是幻覺，直到猶豫再三，斗膽伸手，小心戳了戳。
咫尺之間，這停留半空的蜻蜓，眼看著被戳得挪遠(yuǎn)了幾分。
“……”齊芃明看得目瞪口呆，與此同時還有從指尖傳來的實物的觸感，他不由輕吸了一口涼氣。
正當(dāng)他匪夷所思時，突然通去操場的方向傳來了說話聲，越來越近，看來是有人過來了。
齊芃明一頓，幾乎沒有思考就閃身躲到了教學(xué)樓門后，直到藏好了身子才反應(yīng)過來，直覺得莫名，他又沒做啥虧心事，怎么第一反應(yīng)就是先躲起來？
聲音越來越近，也變得能聽得越發(fā)清楚。
齊芃明忍不住緩緩探身，微微側(cè)過了頭將耳朵小心貼在了門邊偷聽起來，不覺屏住了呼吸。
低沉的男聲斷斷續(xù)續(xù)，似在和誰對話，但又沒聽到除他之外的別人的聲音，估計是在跟誰通著電話。
“……是小范圍結(jié)界，手法于庫中并無記錄，無相關(guān)匹配，可斷定非散仙……”
“……是的，來自所投放妖種編號D11741的異動信號仍在持續(xù)，現(xiàn)距信號源直線距離一公里范圍內(nèi)，暫未發(fā)現(xiàn)可活種……”
齊芃明越聽越不由自主往前探身，聽得越一字不差卻是聽得越愣。
仙？妖？什么亂七八糟，是他理解的這兩字，還是只是同音字詞？
正當(dāng)他迷惑錯愕時，一不留神泄出了一絲氣。
只聽腳步聲忽然停頓。
“……發(fā)現(xiàn)一枚可活種?！?p> 齊芃明一愣，心里突然沒來由地一跳。
男人的聲音分明聽不出意味，卻莫名讓他覺得這人說這話時，仿佛是在面對著他，看著他說的。
安靜了幾秒，男人的聲音重新傳來。
“……檢測完畢，人，男……”
聲線平靜的似是機(jī)械。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覺，這聲音好像越來越清楚，這人好像離他越來越近了。
齊芃明莫名突地心下狂跳。明知道隔著墻，這人不可能發(fā)現(xiàn)自己，更不可能是在說著自己，但他沒來由地緊張了起來。
“……骨齡正常，心肺功能正?！?p> 他下意識憋住氣，定住不敢再動。
不知是他的心理作用，還是這招真有用，聲音驀然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缺氧還是過度緊張，仿佛度秒如年。
額頭上的汗珠一個接一個滴落，他大腦一片空白。以至于在瘋狂思考這人到底走沒走時，完全想不起來到底聽沒聽到這人離開的腳步聲。
只覺得氣再憋不下去了，他沒法，只好漲紅著臉，克制著呼吸緩緩舒出了氣。
周圍依舊安靜地詭異。
看起來，應(yīng)該是走了。
意識到這一點(diǎn)，齊芃明松了氣，身體徹底懈了下來。他這才發(fā)覺自己手腳發(fā)麻，背后早已冷濕了一片。
“……”他忍不住暗罵一聲。好歹他也是混子，怎么這會兒能慫成這個熊樣。
但細(xì)里一想，這種境地突然碰上一個這么說胡話的怪人，這事兒怎么想怎么詭異?。〕弥@會兒這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趕緊溜比較好。
齊芃明咽一口唾沫搓搓手，立馬弓起了身子小心外探，眼神四處打量間心下思緒亂飄。
只要看不到人影，數(shù)上三二一他撒腿就——
突地，他一僵。
剛剛他的眼神不經(jīng)意瞟過了對面的窗。
那是一樓的雜物室，堆放些落灰的器材道具，常年室內(nèi)陰暗。
從這里看過去，透過窗，正好能看到雜物室內(nèi)歪放著的淺色立牌。
就在那飛快瞟過的那一眼，毫秒之間，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在那立牌的位置。
動了一下。
“……”齊芃明一時間心臟如擂鼓。
錯覺。絕對是錯覺。他剛剛只是隨意瞟過，更何況他還走了神。
他移動眼球。
只見窗上投影著他面無血色的臉。
而在這張臉后面，是那個立牌，那里立著一個黑影。
似乎是一個人影。正面沖著他。
雙臂下垂著直立著。
一動不動，仿若假人。
“……”他心跳得厲害，頭皮發(fā)麻起來，眼一眨不敢眨，只覺眼球澀疼。
他顫著往后撤步，卻感覺與這人影距離仿佛愈發(fā)近了。
耳邊分明沒有任何聲音，漆黑的人影詭異靜止的姿勢未動分毫，卻越發(fā)放大而清楚。
他的臉色與之對比之下顯著更加慘白。
猛地，他生生僵住，身體止不住顫抖。
他突然意識到，他所看到的這道人影，并不是在雜物間內(nèi)，而是和他一樣，也同是反射在窗上的倒影。
所以，這道人影，此時就在他的身后。
“……目標(biāo)確認(rèn)?！?p> 耳后的聲音，一如他偷聽到的一般，語氣平靜得詭異。
……
“……哼?！蹦郊t葉眼神倏地凌厲，再耐不住性子。
只見她纖指一提，甩袖間頓時幾束紅絲憑空刺出，轉(zhuǎn)瞬便要纏上慕沉夜，勢要將他拉回來。
“休想?！眳s聽陳老冷笑一聲，抬掌便是一掌擊出。
空氣中突然泛起波動，剎那間兩道濃烈殺氣猛地從慕紅葉身后震出，直沖她后心命門。
慕紅葉心頭微震，正要分神，卻見慕沉夜突地轉(zhuǎn)來身，手上握著的是不知何時取出的機(jī)弩。
轉(zhuǎn)身，抬手，瞄準(zhǔn)，一氣呵成。
青年舉著機(jī)弩，滲著寒光的弩口對著她，面無表情。
那雙眸黑得辨不出淺深。
慕紅葉愣神一刻。
只聽兩道弦聲，利箭刺破虛空飛射而來，從她兩耳旁擦耳而過，隨之而來的便是身后的兩道慘叫聲。
此時紅絲本該已拉上慕沉夜，卻因機(jī)弩的反作用力，慕沉夜被震得退遠(yuǎn)了一步，步伐踉蹌間似是踩到了什么。
“小夜子！”慕紅葉驚心，來不及顧暇其他，神情發(fā)狠，瞬間幾道紅絲直去拉住了慕沉夜。
正要將人拉回來，卻聽陳老一聲冷笑。
“遲了！”陳老喝聲之間，只見地板上突地閃現(xiàn)出紅光構(gòu)成一圈圈精妙圖紋，剎那間紅光直上，竟構(gòu)成了一個牢籠，紅光所及之處，慕紅葉的紅絲頓時被盡數(shù)斬斷。
慕紅葉悶咳一聲，身子晃了晃。
慕沉夜緊張蹙眉，目光全落在了慕紅葉身上，那雙黑眸漸冷。
“哈哈哈！”陳老仰頭大笑，貪婪地盯著慕紅葉，渾濁的眼中此時瘋長的欲望再不加掩飾，“破空族，終是落到了老朽手中！”
“就憑爾等？！”慕紅葉眼神狠厲，剎那間萬千紅絲爆漲而出，轉(zhuǎn)眼已是將桌上數(shù)人手腳纏縛勒住頜下，與此同時只見十幾道利如針尖的紅絲刺出，直刺向陳老面門。
一切變故僅發(fā)生于轉(zhuǎn)瞬之間，桌上幾人還未來得及設(shè)防便已是動彈不得，個個臉色煞白，面露驚恐。
卻見陳老冷笑一聲，枯手一指，牢籠中突生出幾道臂粗的荊棘藤蔓，倏地將慕沉夜捆縛控制，封鎖五感鎖住頭頸，而其中一道刺藤刺出，正是向慕沉夜頸上動脈。
慕紅葉一驚，手上猛地一收。
紅絲生生止住，離著陳老眼珠不過三寸之間。
陳老眼未眨，卻是笑了笑。
刺藤同時止下，離著慕沉夜頸上血管也不過三寸。
慕紅葉看得驚魂未定，靈目隨之一狠瞪向陳老，“區(qū)區(qū)金丹膽敢如此猖狂！”怒喝之間那勒住桌上數(shù)人的紅絲驟然一縮，一時間眾人臉腫脹得似要透血，眼球外凸，扯嗓干嚎。
“老朽勸小友還是乖乖束手就縛得好?！标惱蠀s是云淡風(fēng)輕，只見那道刺藤倏地刺近了半寸，未看出有半分猶豫。
慕紅葉瞳孔一縮，狠狠怒瞪陳老，“你敢傷他試試！”
“只要小友就范，老朽定然不傷及無辜?！标惱闲π?，表情很是坦誠。
“可笑！”慕紅葉靈眸怒瞪，瞬間威壓外放鎮(zhèn)下，只覺空氣都被凝結(jié)了幾分。
“老朽這可是誠心相勸啊，”陳老悶哼一聲，發(fā)白的臉上卻咯咯笑意未減，“早有耳聞，破空族小族長年少有為，小小年紀(jì)繼承族靈已破元嬰境界，只可惜身中返璞邪咒……都這幅孩童身軀了，已是時日不多了吧？”說著，陳老掩飾不住的炙熱眼神上下看去，看得慕紅葉面色更青，“越是動用越是折損，空有一身元嬰修為又有何用？慕小族長何必自討苦吃！”
“原來是一早便認(rèn)出本尊了。”慕紅葉冷笑。
陳老諷刺一笑，“不愧是可化解百咒的凈魂瓶，連慕小族長也想拿來續(xù)命?！?p> “……”慕紅葉沉色不語。
“老朽還是奉勸，既知天命則該從之，”陳老貪婪地盯著慕紅葉，“而這身元嬰修為實屬浪費(fèi)，既然到了老朽這里，就是天意！”
“天意？”慕紅葉冷眸盯著他，怒極反笑，泛白指骨間紅線微微震動，如箭繃緊在弦，發(fā)出似是撕扯的聲響，這是空間被撕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