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砰——”
擂臺上兩人短暫地收手后撤,拳腳又一次猛烈地撞擊在一起。
兩人招式依舊沉重而迅猛,一人先手連續(xù)快攻,一人后手以快制快,都沒給對方一絲喘息之機,擂臺上氛圍剛烈而緊張,似乎任何一人稍有不慎,勝負便會在眨眼之間見分曉。陳閑不知道這虎山漢到底有沒用盡全力,他自己倒只用了三成內(nèi)力,或者說只用了三成實力,以他現(xiàn)在的判斷,自己可能需要使出五成實力才能擊敗此人。
“砰——”
陳閑繼而一躍半丈多高,一招千巖腿沉沉壓落下來。
虎山漢也是反應迅速,立即架起雙臂護住面門,以雙臂之力架住了陳閑這一招千巖腿的下沉之力。
“砰——”
陳閑再次運力,右腳繼續(xù)壓落。
虎山漢承受不住力道,左腿膝蓋轟然跪下地來,額角青筋凸起。
“嚯——”
虎山漢突然暴喝出聲,運起全身力量,身體陡然反彈而起,陳閑見勢不妙立馬收腿。
“砰——”
陳閑才收腿變招,虎山漢絕境反擊,出其不意,重重一拳捶中陳閑胸膛。
一步兩步三步,陳閑被這一拳生生震退三步,胸膛能感受到震蕩之力,他抬袖拂了拂胸膛灰塵,淡笑道:“好力道?!?p> 目前來看擂臺上兩人互有壓制,貌似勢均力敵,接下來也依舊是武力相當?shù)男蝿?,誰也沒有表現(xiàn)出勝出的可能性,越是如此下方眾人越是坐立不安。那些押武生面具人勝出的賭客,未曾想過這打擂的中年巨漢實力竟如此強勁,自是很擔心自己會輸?shù)翥y子。擂臺管事和莊家及羽音,也未曾想過這武生面具人竟然會厲害到這種程度,當然也很擔心自家高手會敗。
阮紅瘦倒沒任何擔心情緒,因為她已經(jīng)看出這武生面具人分明游刃有余。
“這家伙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沒全力以赴,果然有兩下子,但好奇怪,我居然看不出這家伙的武功路子,他怕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嘻……這樣也好,說明這家伙是個野路子高手,嗯……嫁妝本有了,棺材本也有了……”
她又忍不住掩唇竊喜,當然很快強作鎮(zhèn)定,俏臉變得冷厲。
……
……
兩人交手到現(xiàn)在,虎山漢已經(jīng)感覺出陳閑一直不急不躁,這讓他心中很沒底,他不由急躁起來,開始不顧一切的猛攻。
“砰——”
“砰砰砰——”
擂臺上連續(xù)響起拳腳對撞的聲音。
陳閑依舊是后手以快制快,他已看出虎山漢急切的想壓制自己,證明對手急紅了眼,大概也已經(jīng)使出全力。
他打擂的初衷是練手,對手斗志越高越好,他當即運起五成內(nèi)力,想逼一逼這個虎山漢。
“砰——”
陳閑抬手便是一掌,一掌拍在虎山漢攻過來的拳頭上。
拳與掌撞在一起,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虎山漢已經(jīng)做不到頂著陳閑掌力,他右拳和右臂受震,被迫撤拳跌跌倒退。
“你……”虎山漢神色震驚,整條右臂微顫。
擂臺上兩人力道上的巨大差距,在這一招的碰撞之下已然完全顯現(xiàn)出來,虎山漢此時才發(fā)覺陳閑一直隱藏著真實實力,這大抵已是偽內(nèi)功達到了極為精深的程度,這樣的力道與身手,他知道自己無法抗衡,這代表著自己不是這個武生面具人的對手。他雖是這樣想,但他并未放棄,反是決定豁出去,無論到頭來是勝是負,他準備拼盡全力。
“砰砰砰——”
虎山漢稍稍調(diào)整,立馬展開了更加猛烈的反攻。
陳閑上一瞬那一掌表現(xiàn)出來的壓倒性的武力優(yōu)勢,下方賭客自然沒幾人有這種眼力一眼看出來,負責擂臺這一塊的管事和莊家卻看得出來,不由得暗暗抹汗。擂臺一側的羽音通過虎山漢的表情,她也勉強猜得出來,神色不由越來越擔憂,也委實想不到這武生面具人竟是個隱藏中的高手。
阮紅瘦也當然看得出來,內(nèi)心的興奮再也抑制不住,喜不自勝:“厲害了厲害了,嫁妝本有了,棺材本也有了……”
然而。
下一瞬。
臺上其中一人忽然跌下擂臺,落在人群中心,腳步踉蹌連連后退。
擂臺上勝負已分,跌下擂臺的竟是武生面具人。
……
……
這一幕來的太突兀,下方所有人始料未及,一時間沒人知道這究竟怎么回事。
連擂臺上的虎山漢也是一臉茫然,他上一瞬竭盡全力的進行反擊,確實好幾次把武生面具人逼到了擂臺邊緣,剛也確實一招打中了武生面具人,但他清清楚楚,這一招絕不至于把武生面具人打下擂臺。對于自己莫名其妙的忽然獲勝了,虎山漢收招站在擂臺邊緣,腦海中仍是一片空白,他壓根沒想過自己能贏,這太出乎意料,漸漸才有些明白過來。
羽音用雙手掌緊緊的捂著自己的嘴巴,睜得大大的眼眸中隱有淚光,她很是激動很是欣喜,也很是不明所以。
那一群管事和莊家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目光全部望著跌下擂臺站在人群中心的武生面具人。
其他賭客也都望向武生面具人,這一刻沒人發(fā)出半點聲音。
樓層木柱旁,阮紅瘦已是花容失色,唇邊還保持著上一瞬的美好笑容,然而笑容早已僵固住,就像被凍結住的冰塊,她如冰塊一樣白凈的俏臉,這時候頹然泛著蒼白。
“五……五萬五千兩沒了……”她訥訥低喃:“嫁妝本沒了,棺材本……也沒了……”
“混……蛋……”她目光呆滯,望向那個武生面具人:“這個混蛋……他,居然……故意……輸?shù)袅???p> 能夠一眼看出陳閑是故意輸?shù)舻娜?,在場少之又少。陳閑打擂的初衷主要是練手而已,他并不那么在乎勝負,剛才試著以五成實力,逼著虎山漢拼盡全力,確實起到了效果,但虎山漢實力有限,使出殺手锏也根本奈何不了他。他也就知道了自己五成實力能夠穩(wěn)勝這個人,這是他想知道的,那么到此便也夠了。多贏一個虎山漢也沒太多意義,可能會出現(xiàn)第二個第三個虎山漢,到時候再繼續(xù)贏下去,賭坊不可能再歡迎自己,倒不如故意跌下擂臺輸?shù)簟?p> 見好就收,總不能把對方逼得太狠,讓對方?jīng)]法正常盈利,若如此肯定會導致對方記恨上自己,這便是損人不利己。
今日這幾場打下來,陳閑已經(jīng)心滿意足,也是時候該閃人了。
與此同時,阮紅瘦也仿佛從石化中醒過神來,她的視角是某個混蛋想逃,便陡然間變得生龍活虎,當然是氣急敗壞。
“五萬五千兩……”
“嫁妝本沒了……”
“棺材本也沒了……”
“我要殺了這個混蛋……”
她不停的嘀咕著這幾句,瘋了似的在人群間尋找武生面具人。
擂臺周圍這時候陡然間沸騰起來,贏了銀子的賭客圍在莊家桌子前兌換銀子,輸了銀子的賭客或嘆氣或怒吼,此時有賭客正下樓離去,也有賭客正上樓才剛過來,眾多人上上下下,場面亂七八糟的。阮紅瘦在賭坊的第二層擂臺附近找了一圈又一圈,卻仍未找到那個武生面具人,她怒氣沖天地用最快速度跑下樓,用最快地速度追出千藝賭坊,站在賭坊門口左右張望。
“這個混蛋,到底死哪兒去啦!”
她氣得跺腳跺腳跺腳,連聲尖叫尖叫尖叫:“混蛋、混蛋、混蛋——!”
最后那一聲混蛋,嗓音之尖響徹天穹。
然而大喊大叫發(fā)泄完,也不過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無濟于事,心情并未好轉,輸了銀子也是事實。
“五萬五千兩沒了……”
“嫁妝本也沒了……”
阮紅瘦孤零零地蹲在賭坊門口,頹然地埋著頭自言自語,畢竟五萬五千兩銀子,也確實心疼也確實有點傷心難過。街邊人來人往,路人們看見一個紅裙女子蹲在賭坊門口好像在哭,有個人走過來準備詢問,不料阮紅瘦騰地站起身,嚇這人一跳。
“哼……我有什么好傷心的!有了銀子我又是一條好漢!”
只是今日大抵已沒什么心情,阮紅瘦收拾好心情,哼的一聲俏臉一仰揚長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陳閑還沒離開賭坊。
……
……
時間回到上一刻。
陳閑原本準備閃人,然而當時沒走幾步,羽音匆匆跑過來叫住了他,他當時還以為羽音認出了自己。陳閑這個樣子羽音怎么可能認得出他,他們總共只近距離接觸過一次,羽音單憑身形根本判斷不出這是陳閑。陳閑后來才知道羽音是過來邀請自己的,說是這間賭坊的東家想見自己,之后那虎山漢也過來了,虎山漢當時便已想明白陳閑是故意輸給自己的,他本也想留住陳閑,甚至有心結識陳閑,便在這兩人極力的邀請下,陳閑來到了千藝賭坊后院的一間花廳內(nèi)。
陳閑在花廳內(nèi)見到了想見自己的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這人向著陳閑抱拳一禮笑道:“鄙人姓單,名在野,正是這千藝賭坊的東家之一,也是咱們城北千藝幫的幫主之一?!?p> 他攤手指向一旁羽音,笑著介紹道:“這位是在下的義妹,燕雀樓的羽音姑娘,也是咱們千藝幫的人?!?p> 羽音對著陳閑微福一禮。
單在野又攤手指向一旁的虎山漢,笑著介紹道:“之前與閣下交過手的這位名叫虎山漢,綽號劊子手,虎大哥也是咱們千藝賭坊的東家之一,當然也是千藝幫的幫主之一。”
虎山漢向著陳閑抱拳說道:“閣下剛才故意敗下擂臺,虎某在此多謝閣下,若非單老弟提前相邀,虎某也正有此意?!?p> 陳閑看著他三人,笑起來嗓音粗沉說道:“今日才知千藝賭坊屬于貴幫,也才知道原來幫主不止一位。”
單在野尷尬地笑道:“讓閣下見笑了,敝幫之所以出現(xiàn)多位幫主,實則是,咱們眾多兄弟姐妹誰也不服誰,后來才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但這樣也好,眾多兄弟姐妹和和氣氣,共同主事,所幸從未出現(xiàn)過任何分歧?!?p> “原來如此……”陳閑點點頭道:“貴幫之事到此為止,請問單幫主,邀在下前來所為何事?”
單在野抱拳一禮鄭重說道:“明人不說暗話,在下見閣下武藝高強,擂臺上大義承讓,足見閣下素來行事之風,頗與敝幫義氣相似,在此,單某誠邀閣下加入咱們千藝幫,當然,閣下亦坐幫主之位?!?p> 陳閑搖搖頭道:“這可不行?!?p> 羽音皺眉,單在野和虎山漢也同時皺眉,前者問道:“閣下高人遠志,莫非瞧不起我們千藝幫?”
陳閑在賓座圈椅上坐下,抬起那張戴著武生面具的臉:“你二人是一幫之主,我也是一盟之主,當然加入不了你們?!?p> “一盟之主?”單在野和虎山漢對望,有些吃驚。
羽音也能聽懂這些話,也有些驚訝,完全能夠想象到這武生面具人必然盟人眾多。
“請問閣下是哪一盟的盟主?”
“照生盟!”
“照……生……盟?”
單在野和虎山漢再一次目光對望,二人搜遍腦海記憶,也沒聽說過這個照生盟,眉頭不由漸漸地皺起來。
……
……
當然他二人并未懷疑這其中的真實性,畢竟他們親眼目睹過陳閑表現(xiàn)出來的強大實力,只以為是自己孤陋寡聞,沒聽說過照生盟而已,他們也由此認定為眼前這個武生面具人多半是來自外地的過江龍,更加有心拉攏陳閑,也想結成兩幫之交。他們千藝幫目前有來自其它幫派的威脅,在城北的地位岌岌可危,本也急需外力相助,他們怎么可能白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哪怕陳閑不可能加入他們千藝幫,但說法又不是只有一種,單在野當即提出希望陳閑能為千藝賭坊站擂。
站擂便是控制打擂人連勝的次數(shù),類似于虎山漢今日這種情況上場。
這意思等同于,他們雇請陳閑成為他們的自家高手之一,不同于他們自家高手的是,陳閑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對于千藝幫的雇請,陳閑并未拒絕,這不過是一樁口頭上能隨口答應的小事情,今后反而能夠更加名正言順的來到這間千藝賭坊。說起來陳閑答應他們,也多少因為看出這千藝賭坊算是比較有良心的,像自己之前故意輸?shù)舻倪@種情況,完全可以當成擂臺盈利的一種絕佳手段,而這間賭坊卻并未這樣做,僅是稍稍控制打擂人連勝的次數(shù)。
他對千藝賭坊和這些人,到底是有些好感的,若不然根本不會答應。
待拒絕了對方的宴請,陳閑直接從后院門離開了,今日心情也是極好,不僅混成了千藝幫的雇傭高手,同時把自己的照生盟拉出來亮了亮相。他目前雖未想過真的一頭扎進這個江湖,暫時也未想過為照生盟樹立江湖威望,但遇上這種順水推舟的事情,當然要做一做,今后也自然會以照生盟盟主自稱。
回到杏花巷。
洗澡吃飯練功睡覺。
時間悄無聲息,又波瀾壯闊的流逝,轉眼又過去將近二十天,距離蘇杭三大書院的院首之爭,僅剩下最后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