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湖光書院這第四項已是勝券在握……”
“這個當然,畢竟有陳大駙馬……”
“湖光書院現(xiàn)在氣勢正盛,反倒太蒼書院和寒山書院卻遲疑不決……”
“湖光書院這三人中,居中的那位便是陳大駙馬吧……”
“中間那位正是駙馬陳閑……”
今日是陳閑第二次在院首之爭上露面,現(xiàn)在書樓前這片場地上人山人海,那些第一日來過的人都能一眼認出陳閑,而那些之前沒見過陳閑的人,也都聽說過陳閑這個名字。他的上場自也不免引發(fā)起陣陣熱議,但他與第一日上場時不同,現(xiàn)在幾乎沒幾人說他浪得虛名或者沽名釣譽,即使真有這樣的聲音,也立馬有人出聲與之爭論。
現(xiàn)在的陳閑已近萬眾矚目,有他出現(xiàn)的地方,必然會成為場中的焦點人物,話題也多半離不開他。
太蒼書院和寒山書院經(jīng)過片刻時間的集思廣益,終于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派出學子上場。太蒼書院其中兩人依舊是云文海和紀日出,第三人是他們書院集思廣益的成果人物,集眾學子之才共同創(chuàng)作出一首詞,再由此人之手書寫出來,這是院首之爭三十位評委都允許出現(xiàn)的作弊手段,畢竟這到頭來也能反映出一家書院的才智,如若不允許便不會提前定下詞的格律與說出詞牌名了。寒山書院派出來的其中兩人,也依舊是謝新書和柳牧,第三人與太蒼書院第三人情況相同。
三大書院九位學子,九張桌子呈三角之勢對立。
“咚——”
書樓前比試場地中心響起鑼聲,一炷細香被人點燃,筆直插在香爐之內(nèi),場上九位學子同時提起筆,或思考或已下筆。
“刷刷刷——”
依然有人在其他人尚未下筆,便已寫完擱筆,這個人依然是陳閑。
“這……好快——”
“他……他上次寫詩也這么快……”
書樓前眾人詫異不已,來自杭州的冷幽幽和花牡丹,不由自主地與身旁姐妹們對望,這群姑娘們眼神中盡是匪夷所思。
寒山書院的古夫子和太蒼書院的懷山長,二人面色鐵青。
葉觀之和葉華庭仰頭笑起來:“哈哈……”
葉子由卻是搖頭苦笑:“若照生這次寫出來的詞也能贏得三枚勝籌,這得讓多少學子無地自容。”
“駙馬爺好厲害,這次也寫的最快啦……”
暖兒欣喜地喊出聲,坐她身旁的清奴神色復雜,白梨花目瞪口呆,珠璣笑臉清純:“嗯,這次也寫的最快?!?p> 坐在她們后方的一眾湖光書院的學子,人人臉上流露著燦爛的笑容。這些學子最初或許不認同陳閑,也有點看不起陳閑,然而現(xiàn)在的他們看待陳閑這個人,心中早已沒有半點羨恨或者不滿等情緒,反倒是真心的敬佩陳閑,甚至為著湖光書院能出現(xiàn)這樣一個人而心生驕傲,也為著自己等人能成為湖光書院的一員而深感榮幸。
興許他們心中更在想,湖光書院有陳閑真好。
……
……
陳閑眨眼時間寫完一首詞,對比試場地上的其余八人造成的沖擊半點也不小,這八人在陳閑擱下筆的這一瞬,同時皺起了眉。尤其是太蒼書院和寒山書院派出來的第三人,這二人本身雖也才高八斗,可現(xiàn)在寫的這首詞,畢竟是集眾多同窗的才智結(jié)晶,即便他二人會再三斟酌與修飾,但他們到底是有些心虛的,沒想到這樣都快不過陳閑,這二人不禁抹汗。
此時一炷香才燒到一半,場上八人仍皺著眉運筆書寫。
陳閑面帶微笑,看著對面柳牧,他心中什么也沒想,純粹地就想看著這個柳牧。
柳牧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頭看了眼,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昨日出現(xiàn)的那一則新的謠言,自也是這個柳牧叫人四處散播出來的。其實他很清楚如今謠言的力量根本微乎其微,但哪怕是因循敷衍,或為了承接之前的謠言也好,或為了做給師擎看也罷,他都必須繼續(xù)做下去,這在他看來,不僅對自己毫無損害,反倒能獲得師擎的信任,他何樂而不為。
待其余八位學子一個一個擱下筆,一旁香爐那炷香也差不多燒盡。
陳閑等九人寫出來的九首詞,今日也會有人過來一首一首的大聲念誦出來,依舊是按照場上九張桌子的擺列順序,最先被念出來的是寒山書院柳牧等三人寫下的三首詞。蝶戀花這首詞牌,本名鵲踏枝,又名黃金縷、卷珠簾等,上下闋各五句、四仄韻、一共六十字,首先最基本的要求是韻字正確與韻腳工整,這一點上場學子自然都能做到,其次是詞作想要表達出來的真實情感或虛幻理想,最后品賞的是詞中情感等細節(jié)的處理,后兩者大抵是決定一首詞優(yōu)與劣的關鍵。
寒山書院今日這三首詞都寫的相當不錯,獲得在場不少人連聲稱贊,太蒼書院這一項可謂全力反擊,自也收獲頗多贊賞。
郭見深和莊志富寫出來的詞,倒也動人心弦,一字一句頗見才華。
而書樓前眾人最期待的,無疑是陳閑今日會寫出一首怎樣的詞,當念詞人走來陳閑桌子旁,所有人翹首以盼。
“終于到駙馬爺這首詞了……”
“嗯……”
暖兒和珠璣等四女,都屏氣凝神。
“不知這位駙馬今日這首詞,會不會同上次那首詩……”
“肯定比其余八人寫的好……”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刻全部望向這位念詞人,包括三大書院的學子先生和夫子等人,也包括坐在椅子上的三十位評委,更包括來自杭州的這群姑娘,及書樓前的這人山人海。阮紅瘦因為上次無法理解詩句意思,她這一次特意提前站到幾個看起來很有學問的儒士身旁,準備旁聽這幾人解釋詞意。楚夢蓮也已跑來楚乾律身旁,也準備隨時詢問。
便在眾人復雜的眼神注視下,念詞人朗聲念出了詞的上闋。
上闋剛一念完,葉觀之和葉華庭便忍不住笑起來,太蒼書院和寒山書院兩位夫子的臉色同時變得極為難看。
當詞的下闋被念誦出來,念詞人放下詞稿,書樓前這片場地霎時間鴉雀無聲。
……
……
在場所有人的神情都無比復雜,寒山書院和太蒼書院的先生夫子等人不免搖頭嘆息,而他們后方,有不少學子已然垂頭喪氣,似乎已經(jīng)認為根本比不了,其他學子則是皺著眉,望著比試場地上的陳閑,似乎在懷疑自己的人生。湖光書院這一邊,眾學子激動不已,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三枚勝籌,甚至于已經(jīng)看到了自家書院奪得了本次的書院院首。
珠璣笑容如花,正與暖兒等三女解釋陳閑寫下的這首詞,楚乾律此時也正與身旁楚夢蓮說著這首詞。
類似于以上情景,現(xiàn)在在書樓前這片場地豈止百幕,議論聲也隨即爆發(fā)出來。
“如此好詞,百年難出一首……”
“若說詞的千回百轉(zhuǎn),大抵如此……”
“這位駙馬……唉……”
“這首詞必定能成為蝶戀花這首詞牌中的典型代表……”
陳閑今日寫下的這首詞,并未刻意的回擊那些謠言,也并未過多的思考這首詞的深意,僅僅是因為在上場之前,他腦中想到的是這首詞,他自己也挺喜歡這首詞,于是便寫了出來。除非遇上特殊情況,如不然他一向不會太在意詩詞的意思,反正自己寫下的任何詩詞,這個古代世界都不可能存在。
作詞是院首之爭的第四項比試,亦是今日的最后一項比試。
這一項與第二項作詩相同,也不會立即給出勝籌成績,會有人將今日九首詞抄寫多份,張貼在蘇州城各個地方,讓城內(nèi)萬萬人共賞這九首詞,三十位評委在兩日之后根據(jù)大眾們的口碑及詞作的傳唱熱度等,最后評判出詞作應得的勝籌成績,當然這終究只是院首之爭的一個比試流程。
而院首之爭的第二日也便到此結(jié)束,書樓前眾人陸續(xù)轉(zhuǎn)身離開,大多數(shù)人轉(zhuǎn)身時會下意識望一眼陳閑。
……
……
九首詞作被人在固定的地點張貼出來,這些地點早有不少男女在此等候,這一次也依舊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九首詞作便已被眾人之口傳遍蘇州城大街小巷。而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的是,首先被人傳唱與熱議的,正是陳閑今日寫下的這首詞,且在瞬息之間已占據(jù)領先地位,一時之間其余八首詞,均難以與之爭鋒,目前來看也已是一枝獨秀的情形。
“佇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在城北某家土娼樓子前,一位姑娘拿著抄來的詞稿,喃喃念著:“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她念到這兒,喉嚨莫名哽咽,待看完下闋五句,竟是忍不住傷感落淚。
“若問世間男子,陳大駙馬可當?shù)谝淮笳煞颉?p> 如這位姑娘這樣,現(xiàn)在正念著陳閑這首詞的人,在蘇州城大街小巷內(nèi)舉目皆是,在樓門府院之內(nèi)也比比皆是。
“擬把疏狂圖一醉……”
“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在燕雀樓某間房,幾個姑娘念到這兒,抬眸對望一眼,眸中隱有淚光。
“衣帶漸寬終不悔……”
在小夜半樓的樓梯口,水憐色拿著身旁姐妹們抄來的詞稿,眾女異口同聲念出最后一句。
“為伊消得人憔悴……”
她們念完后,目光對視良久,口中喃喃回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水憐色今日去過湖光書院,她當時就聽念詞人念過這首詞了,但這個時候細細品味一陣,仍覺回味無窮。她身旁姐妹們只知這首詞觸動人心,對于詞中之意卻似懂非懂,水憐色逐字逐句的解釋起來。陳閑今日寫下的這首詞,乍一看是一首懷人抒情之作,其實并不如此簡單,因為這首詞最后那句“為伊消得人憔悴”其中“伊”字,至少有兩種解釋,第一種解釋是指意中人,若如此理解,這首詞便是思念意中人;第二種解釋是指遠大理想,若如此理解,便是愿為理想而消得人憔悴。
水憐色與眾姐妹解釋完,她姐妹問道:“憐色姐姐,你說陳大駙馬這首詞中的伊字,到底是指人,還是指心中抱負?”
“這個……”水憐色搖頭一笑:“這恐怕只有陳大駙馬本人最清楚……”
關于詞中的伊字,到底指人還是指理想,也成為了眾人熱議的話題,這首詞也越傳越開。
……
……
直至夜色籠罩住蘇州城池,這首詞的熱度分毫不見消減。
在蘇州城兩間最好的客棧上房內(nèi),并不在同一間客棧的兩個漂亮女子,仍在燈火之下品賞這首詞。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好美的詞句……”
并不在同一間客棧的兩個漂亮女子,冷幽幽和花牡丹同時發(fā)出輕嘆:“這位駙馬,委實勝謝新書和柳牧太多太多……”
有人對這首詞贊不絕口,自也有人對這首詞惡意貶低,新的謠言再次襲來,且依舊來勢洶洶。僅在這一夜之間,蘇州城共有好幾十個地方,同時有人拋出這首詩的原作者,也編造出了原作者的各種背景。如今相信這種話的人雖然并不多,越發(fā)認為這種種謠言都是針對陳閑的人雖也越來越多,可終究有人選擇相信,而相信謠言屬實的這些人,便也帶動了身旁人相信這謠言并非空穴來風。但目前來看,相信陳閑懷疑謠言的人,絕對占據(jù)多數(shù),兩種聲音又一次激烈沖撞。
但在第二日清晨,有人站出來為陳閑發(fā)出了聲音,各種謠言頓時偃旗息鼓。
站出來為陳閑出聲的人正是獻王楚乾律,他次日清晨讓人傳下話:“此一詞,意在思念本王妹妹,造謠者論罪處置?!?p> 駙馬思念公主,故而寫下這首詞,那這首詞中的伊字,自然指天陽大公主。
楚乾律的這番話以及他對伊字的理解,在不到一個時辰便已傳遍蘇州城,城內(nèi)百姓的議論聲又次爆發(fā)出來。
今日無論走在蘇州哪條街,都能聽見楚乾律的這種解釋。
阮紅瘦此時正走往千藝賭坊,聽見路邊有人議論,她湊上前一聽,不由當場愣?。骸安粫??這小白臉在思念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