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無風(fēng)無云,天藍(lán)得刺眼,日頭亮得發(fā)藍(lán)。
昨日從柴火房回來我便一直渾渾噩噩,心頭慌亂無主,只隱約記得天詞師兄拍了拍我的腦袋,說:“莫要心慌,我自有打算?!?p> 兒時也是這般,我每每闖了禍害怕師父責(zé)罰,他都會輕拍我的腦袋,然后告訴我莫要怕,一切交給他來打算。
日光大片鋪陳在山頂,銀白色的光里,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人臉叫人眼花。除了古墨,我誰也未看清。
身后有人悄聲議論,“你瞧,那戴面具的就是古墨少主!這是他第二次現(xiàn)身江湖。卻不知為何他總戴著面具不肯脫?!?p> 古墨與秦尚如兩座高山,氣勢威嚴(yán)地遙遙相對。
古墨身姿颯爽,雙手背在身后,氣定神閑地合眼養(yǎng)神。
秦尚仍穿了件晨袍,一副睡不醒的困倦模樣,右手拼命打著團(tuán)扇,似欲將滿腦的瞌睡扇走。
他忽而懶懶問道:“夫人昨夜睡得可香?”
這一聲雖不甚響亮,卻穿透了成百上千張嘴的聒噪,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秦夫人站在他身后,一雙妖嬈的鳳眼溫柔閃爍,“我昨夜......”
秦尚一揮團(tuán)扇,打斷了她,“我沒問你,”他將眼睜大了些,毒蛇一般細(xì)長的瞳仁緩緩放大,盯住我,“我是在問你,我的一畫人兒?!?p> 我沒心思搭理他,便裝作不聞。
一旁催眉牙齒咯咯作響,狠狠道:“您瞧,那小毒婦來了。”
果然,舒云桃跳著孩童般天真的步子雀躍而來。紅泥師妹本牢牢釘在我身上的怨恨目光瞬時移開,追著她身影而去,眼見舒云桃飛撲進(jìn)舒亦同掌門懷里,甜甜地喊了聲“爹爹”。
原來她竟是舒亦同的女兒
舒亦同藹然輕撫她背脊,她從他懷里鉆出來,又往另一頭跑去,一頭扎進(jìn)冬月婆婆懷里,嬌滴滴地喊了聲:“娘!”
原來那劇毒的棗泥糕竟是出自冬月婆婆之手。
舒亦同坐在太師椅上,目送著女兒飛奔的身影,待到她投入冬月婆婆懷里時,他利落地收回了目光,看也不去看冬月婆婆一眼。
催眉愕然道:“沒想到五岳掌門竟與冬月婆婆這女魔頭是一對夫妻!”
我淡淡道:“這武林中沒想到的事情還少么?”
五岳派為顯公允,裝模作樣地立于古墨與秦尚之間。此時舒亦同高喊:“諸位請靜一靜,靜一靜!”
他內(nèi)力充盈,這一聲傳入山谷,激起層層回響。
他繼續(xù)道:“今日在秦閣主與古墨少主動手前,還有一事要斷。”他目光忽而銳利起來,“敢問逍遙派一畫姑娘,烏鱘幫與姜府三條人命,究竟是不是殞于你善水劍下?”
一旁的鄭元與單淳奸邪地朝我冷笑。他們手中還握著我兩位師弟的命。
我將心一橫,道:“不錯,是我殺了他們。我一人做一人當(dāng),殺他們?nèi)騻€人恩怨,與逍遙門沒有半分關(guān)系。”
沉默許久的天詞忽地笑了起來,“好啊,我這個師妹真好,竟然寧死也不肯出賣我。師哥不是懦夫,用不著你那小細(xì)拳腳來保護(hù)。”
他那笑聲是冷的,是凝結(jié)成冰的盛怒。
我一個字也沒聽明白。
他頓了頓,幽幽道:“人是我殺的,與一畫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