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十分可憐催眉嚇得臉色煞白,但事關(guān)重大,我還是不得不細(xì)問下去。好在這小子此刻已靈魂出竅,接下來的話他也未必能聽見。
山下的臥月教徒眾身上除了有一個銅絲穿出的細(xì)小洞眼,再無其他傷口。七竅干凈,沒有淤血。面色如常,未有中毒。
我沉吟良久,緩緩道:“那恐怕,是他們來了?!?p> 古墨贊許地點點頭,眼中落上一層笑意。
阿依仙笑道:“一畫妹妹心思果真靈巧,我與師兄也是這樣想的。是他們來了,總算來了。”
催眉掙扎著爬起身,顫聲問:“他們……他們是誰?是人,還是鬼?”
鬼探瞪著他,又幽幽重復(fù)了一遍:“這世上,沒有鬼。”
“不是鬼,那究竟是誰?”
我扶起催眉,讓他靠在我椅子旁,笑道:“傻小子,不是鬼?!蔽倚θ菀怀粒暗埠凸聿畈欢嗔?。是青墳窟的人,他們來了?!?p> 那日夜里我親眼見到青墳窟玉鼎長老用一根纖細(xì)銅絲傷了通寶。通寶的傷口雖已愈合,但傷處不生毛發(fā),留下了疤痕。能以一根銅絲穿透血肉、奪人性命,這江湖上除了青墳窟,恐怕也沒有別的門派能做到了。
阿依仙撫掌道:“不錯,正是青墳窟。不想一畫妹妹小小年紀(jì),竟也聽說過他們。”
我冷冷道:“青墳窟沒落后隱匿蹤跡,雖已有百年未于江湖現(xiàn)身,卻也未必只有你們這些年近半百的老人家知道。”
阿依仙笑道:“哎喲,師哥你聽,她這是擠兌誰呢?”
自然只是擠兌她,牽連上古墨,純屬誤傷。
催眉長吁一口氣,“原來是他們。”
我白他一眼,陰測測道:“你以為他們比鬼好多少么?”
我雖鮮少有心好學(xué),但好奇心一向是重的,再加上心里始終不信任青煙,因而那日被擄之后,我私下抓著紹錦問了許多關(guān)于青墳窟的往事。
青墳窟向來便是個愛裝神弄鬼的門派。幾百年前,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高手突然一一暴斃。他們死得很是蹊蹺,身上既無中毒跡象,也無外傷。
一時間中原武林人心惶惶。武林人沒幾個雙手是不沾血的,因而那時他們的心思大約與方才催眉的差不多,以為是劍下冤魂來索命了。
一日,揚(yáng)州一位有名劍客騎馬外出時,忽而暴斃于馬上。
這位劍客的家人替他更衣入殮時,他那四歲的女兒以為爹爹只是睡著了,便伏倒在他胸口撒嬌,想喚爹爹醒來。
那小女孩忽然對大家說,爹爹胸口有個小洞。
人們起初并未在意,后來發(fā)現(xiàn)暴斃者胸口都有這樣一個小洞,才明白并非鬼怪作祟,死者其實都是為細(xì)小利器穿膛而死。
而那利器,正是銅絲。
說來這事與我們逍遙還有些關(guān)系。當(dāng)時,江湖上最負(fù)盛名的高手中,以介時逍遙掌門人虛懷子武功最高強(qiáng)。那裝神弄鬼的人想是自視過高,竟以為能殺得了虛懷子掌門。
那日正巧丐幫選出了新掌門,請各位江湖名士喝酒,虛懷子掌門也去了。
大伙兒喝得正歡,虛懷子掌門忽然面色一變,大喝一聲,手中緊緊拽著一道銅絲。
那青墳窟的人作惡許久,從未失手過,自是沒料到有人不僅能瞧見他的銅絲,還能敏捷得抓住那一截銅絲,因而一時慌神,竟忘記棄銅絲而逃,于是手里便還拽著銅絲的另一頭。
虛懷子掌門人用力一扯,那人便從藏身處摔了出來。
自此,青墳塢的面目才逐漸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