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重新尋找位于城西的幽冥宮。
離開住的旅館之前,已經(jīng)問明店小二路線。這去幽冥宮的路途并不經(jīng)過那條河,那條河河面寬闊,水流湍急,尋不到源頭,也不知道流往何方,故喚做通天河。這條河地處僻靜的山溝里,鮮有人去,沒有人知道這條河上有條小船停泊在岸。我也困惑,為什么一葉扁舟能安然無恙的在湍急的河水中停泊?
這天是中元祭的頭三。狹窄悠長的泥巴小路盤旋青山之間。熙熙攘攘、三五成群的行人仿佛被某種東西吸引,朝著一個方向前行。他們肩挑背扛著大大小小的祭祀用品,滿臉虔誠。我悠閑的混在其中,滿心好奇的東張西望。據(jù)說,到祭祀儀式那天山路將擠滿前來參加祭祀的人。那每走一步都是用挪來形容。為了避免錯過祭祀時辰,這些人提前趕往幽冥王殿。像我這種空手在山路上閑逛的幾乎沒有。
走了約兩個時辰,我有些疲乏,靠在路邊大石頭上休息。這趕路的隊伍中不時有停下來休息的行人,但更多的是一批批精力旺盛的行人,行色匆匆往前趕路。我望向前面看不頭的山路,再回頭看看密密麻麻往前趕的人群,不由感嘆:“什么時候才能到幽冥宮!”
“快到了,喏,就在上面?!币晃惶糁鴵?dān)子從我身邊經(jīng)過的老漢聽聞我話回答我。我順著他指的方向往上瞧,果然見一金碧輝煌的宮殿掩映在青山綠水間。雖看不見全貌,單憑那翠綠間露出僅有的明黃色精巧別致的房檐屋角,就可知這幽冥宮的氣派。雖說是見著屋頂,但真正走上去到幽冥宮用去一個多時辰。
我坐在宮前廣場的石階角捶著腿、喘著粗氣,心下暗自懊悔:為何不用法術(shù)上山,生生用腳走了這幾十里山路。腦子一時空缺,可把我給累的!
這幽冥宮規(guī)模宏大、氣勢雄偉。殿高三層,金瓦紅墻,雕梁畫棟,美不勝收。這宮前廣場由平整光滑的青石板鋪就,從石階到幽冥殿前殿的通道兩旁分列著傳說中24鬼的雕像。這些個雕像,從穿著到面部表情都栩栩如生。我試探的使用法術(shù)檢測這些雕塑是不是真的鬼怪,沒想到幽冥宮內(nèi)有結(jié)界壓制,法術(shù)不能施展。前殿沒啥新意,不過是立了判官、小鬼們的泥像。穿過前殿來到中院,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玄色大銅爐立在第一層石階上,爐膛香煙繚繞。正殿大門緊閉,據(jù)說此門通向幽冥界,平時都是鎖著的,只有在中元祭拜時方開半日。正殿門前擺在四大魔獸銅像,張牙舞爪的守護(hù)著正殿。那些送祭品的人排隊將祭品送入前院內(nèi)東西偏殿。
這幽冥宮跟我想像的不一樣。在我的認(rèn)知里,這幽冥宮應(yīng)該是掛滿壓制魂魄的黃色符咒小旗。沒想到這幽冥宮卻是這般氣派。令我心生疑惑的是:鬼怪之所來自地下,祭拜之所不是往底下布置,為何這正殿三層樓高?前殿中擺放著判官小鬼們的塑像,那正殿擺放的是誰?
據(jù)書上記載,幽冥界有“十魔一魘”之說。通俗說法,魔是鬼中之鬼,魘為魔中之魔。而幽冥界真正帝王幽冥之王卻是一位神仙!這是為何?各種困惑縈繞于心,期待中元祭那日的解答。
那些獻(xiàn)祭禮的人多為主家仆人或幫工,祭品送到后便下山去了。我見正殿不開門,又無處可逛,心覺無趣,也隨人群下山去。
走到半山,終于脫出結(jié)界壓制,施個隱身咒,借助山風(fēng)之力飄下山去,在飄過叢林之上,清晰的聽到一種鳥叫聲,“咕咕嚕嚕”的鳥叫聲不那么悅耳,傾耳細(xì)聽像是在喊“苦也~苦也~”??丈郊澎o,這一高一低,夾著陰風(fēng)陣陣,聞之毛骨悚然。這是什么鳥?同為鳥族,我卻分辨不清楚,看來還是要多讀點(diǎn)書!
下到山腳,尚有半日時光,閑來無事,想起那條奇怪的小船,便去探尋一二。這山野之路不好尋,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片金燦燦的花海。我凌空飛翔,憑著僅有的經(jīng)驗,好不容易找到那片花海。穿過花海往河邊走,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那條小船居然還泊在岸邊。
“嘩嘩啦啦”的河水流淌,我往河里丟下一截樹枝,樹枝瞬間被河水帶走,朝下游飄去。再看那條小船,靜靜地泊在岸邊,紋絲不動。更神奇的是,小船停泊在水中并無繩索系著岸邊的樁子。這船是怎么停在這不被河水沖走的?其中定有古怪,待我用法術(shù)試探一下。
“姑娘,來了!”一個蒼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此時此刻,我的裝扮成一小位公子,這聲“姑娘”喚的是誰?我回轉(zhuǎn)身尋那聲音。只見一老伯坐在樹蔭的草地上,正沖我招手:“姑娘,來,到這里來。”
我?他居然發(fā)現(xiàn)我是位姑娘!那他的法力不淺,他是誰?
“姑娘,來!”又是一聲呼喚,聲音透著滿滿的慈祥,看來不像壞人。我狐疑的朝他走去。
走進(jìn)了才發(fā)現(xiàn),正是昨天遇見的那位找不到東西的老伯。今天他的身上衣著整潔,雖然還是粗布衣裳,但不似昨日破爛。頭發(fā)洗過,干干凈凈的盤了一個發(fā)髻。臉也洗凈,露出古銅色的皮膚和很深的皺紋印。眼睛雪亮不似昨日那般渾濁。
見著他就跟見著老熟人似的,滿心喜歡。上前朝他鞠躬施禮:“老伯,早!”
“哎!乖孩子,不早啦,不早啦!我正等你呢!”
“等我?”我問。
“正是!你看!”老伯從身后拿出一花環(huán),金燦燦的花朵開得正盛。正是我昨日給他的那個凋零的花環(huán)??催@花環(huán),我更確定他不是凡人。
“老伯,這是?”我問。
“謝謝你,姑娘!”他喜笑顏開的跟我道謝。
“不用,不用!這不過是一普通的花環(huán)?!蔽也缓靡馑嫉幕卮?。
“噯!別小看它是一個普通物,是它讓我找到要找的記憶。”
“哦?”
“是這樣的,你昨日給我這物件時說,等上面的花朵開了,我就能知道找什么了。”
我大驚問道:“老伯,你找到啦?”
“是的,是的,我找到了。來,我們一旁坐著慢慢說。”順著老伯的指引,我看見樹下有塊桌面大的石頭,上面擺著些吃食和一壺酒。石頭后面立著一位著深色衣服的中年男子,他低眉順眼的站立在那,紋絲不動,看起來像是一個隨從。這老伯有隨從?他一定是有些身份的。我暗暗吃驚。
來到石桌前分別落座,中年男子為我們倒酒。琥珀色液體從酒壺口傾斜而出,一股濃濃的花香撲鼻而來。
“好酒!”我不由贊嘆。老伯很開心,用手捋捋花白的短胡須說:“這是玫瑰釀,采摘春天第一次玫瑰花瓣配制冬雪而釀。姑娘真是識得之人,趕緊嘗嘗,看看味道可否?”
我舉起酒杯放在鼻前聞一聞,果然是玫瑰花的香味。再輕輕的呡一口,酒味清洌花香濃郁,在這炎炎夏日,口干舌燥之時喝上這么一口,別提有多提神!這玫瑰釀果然是上品。我沖面露關(guān)心之色的老伯露出燦爛的笑容,老伯也回應(yīng)笑容,說道:“好!好!喜歡就好!”
又喝了幾口酒,我問道:“老伯,你昨天在找記憶?這東西可不好找?!?p> “是呀!說來也奇怪,每到中元祭的日子,我這記憶就給丟了?!崩喜畤@口氣道。
還有這事?我舉杯的手停在半空,干瞪眼瞧他,等著他把話說下去。
老伯悶一口酒卻把話題一轉(zhuǎn)說:“姑娘,我看你還是不要去參加什么中元祭,那幽冥殿陰氣沉積不吉利。”
為什么?我話還沒來得及說,一聲凄慘的“苦也~”從樹梢劃過,聽得真真切切。此時正午陽光明媚,我卻感覺到陣陣寒意襲來,穿透薄薄的衣服貼在皮膚表面寒氣侵透入骨,舉杯的手忍不住哆嗦一下,杯中酒撒了些出來滴在手上,淡淡的粉色酒液在陽光下閃著光。
“老伯,您可知道這是什么鳥?為何叫得如此凄慘?”我放下酒杯,抖去手上酒液。
“此鳥名叫白夜。相傳在很久以前有一個歌仙叫做實方,據(jù)說他唱的歌優(yōu)美動聽,但凡聽過他歌聲的人都會被吸引,忘卻煩惱。但是這歌仙有一大缺點(diǎn),就是心眼特小。你可以說他老、說他丑、說他衣著不好,說他什么不好的話都可以,就是不能說他的聲音難聽。有一回,在天帝的酒席上獻(xiàn)唱,席間就有那么一位不知趣的仙家,故意挑剔他的聲音不好聽,把他給惹火了,倆人不顧形象的大吵起來。天帝一生氣就把他們給發(fā)配到極寒之地冷靜去了。實方他不服氣呀!在那苦寒之地也沒有誰聽他唱歌,他感到非常郁悶,最后硬生生被氣死。在他死后沒多久,一縷怨氣化成的鳥從他身體里飛出,這鳥便是白夜,日日夜夜都在喊“苦也~”。你仔細(xì)聽,這鳥聲是不是有些幽怨?”
“苦~也~”
老伯的話音剛落,又是一聲凄慘的叫聲穿透叢林。這一聲凄慘的叫聲,叫得我后脊梁發(fā)冷,滿身的熱氣隨之消散,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涌上心頭??墒牵掖饝?yīng)童俊幫他送祭品,中元祭這天幽冥殿是一定要去的,而且我是仙,難道還怕啥鬼怪?!
“哦!原來是這樣的!”我定定心神,順手舉杯喝一口,掩飾內(nèi)心的不安,不知不覺幾杯下肚。
“你不知道,這鳥是怨氣所化,可不是什么好鳥!只要它出現(xiàn)的地方就會有災(zāi)難發(fā)生?!?p> 聽到這?我更迷糊了:“那白夜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老伯轉(zhuǎn)臉遠(yuǎn)眺前方,仿佛在看什么,又像是在回憶過去。河水在不遠(yuǎn)的地方靜靜流淌,陽光照著水面波光粼粼。我怕打斷他的思緒,只能端坐著,四下張望,山林間不時響起“苦也~~苦也~~”,卻尋不到那鳥的身影。
就這么靜默無言,我覺得酒喝得差不多,該回去了,正準(zhǔn)備起身告辭,老伯幽幽地吐出一句話:“三百多年前,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場惡戰(zhàn),冤死的亡靈太多,怨氣太重!”
“哦?這是一座有故事的山”我心暗想,八卦之心被勾起,殷勤地給老伯加酒豎起耳朵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