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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來,劍出鞘

第五十一章,百里乘風飛劍,金雀初下江南

請君來,劍出鞘 橘子下酒 4024 2018-09-21 03:53:17

  墨氣淺淡的書房中,一方雕刻精美的楠木案臺上擺放著一鼎香爐,煙霧裊裊。這是南疆特產(chǎn)的靈犀香,有養(yǎng)神靜氣之功效。段千鴻這些日子可不好過啊,沒少上火。自從那兔崽子走后,媳婦就沒給他過好臉色,平時只好縮在書房避避霉頭。段千鴻拿起一卷書,年輕時對這些文縐縐的篇章嗤之以鼻,總覺得是讀書人的隔靴搔癢,矯情至極。只是到了他現(xiàn)在的年紀,卻不知不覺的改了口味,興之所至也會自己作上幾篇文章,雖然大多是狗屁不通。

  突然,他抬頭望向窗外,眼神微凝。書架旁的不起眼角落,陳放著一個漆黑長匣,此刻竟懸浮在空中,發(fā)出如鈴鐺一般的聲響。段千鴻走到窗前,摸著胡子會心一笑道:“是時候了。”

  一道白虹橫貫當空,沖出州主府,直指南面,乘風而去。

  三丈峽口,臨敵之際段元亨第一反應卻是鉆入馬車,將一臉茫然的女子護入懷中沖出車廂,董青與范戚薪二人皆擋在前頭,臉色發(fā)白。倒是段元亨面色深沉卻無多少懼色,他緊盯著摧枯拉朽的氣勁逼近,調(diào)轉馬頭后撤。只是那出手之人功力深不可測,三十丈距離已無可逃之機。忽爾,段元亨看向頭頂,竟露出一絲笑意,如釋重負。

  一道雪亮白光自云霄而降,雷霆萬鈞,只是眨眼間便迎上了恐怖氣浪。段元亨調(diào)動體內(nèi)真氣,形成一副盾牌抵擋在跟前,而董,范二人也是早有準備,各憑本事。

  兩股迅雷不及掩耳的力量撞擊之時,卻不是想象中的震耳欲聾,石破天驚,而是一聲輕微的脆響,相互抵消了去。虛驚一場后,段元亨看向江面竹筏上的身影,只見那人猛然一跺腳,腳下竹筏解散開來,腳尖輕勾一根大腿粗的竹竿,如同一支放大數(shù)百倍的箭矢射出,那人身子落在那根飛射的竹竿上,乘勢而來。伸出一手鉗住那道破去他氣勁的白光,赫然是一把劍,一把空有劍刃卻無劍柄的殘劍??辞辶四侨巳菝?,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白發(fā)老叟,他輕輕一丟,那柄從天而降的寶劍不偏不倚的插在段元亨的馬蹄邊。

  白發(fā)老頭仰天大笑一聲,洪聲傳入天際:“段千鴻,怎么不親自現(xiàn)身?”

  不多時,一個段元亨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劉滿前輩要是有空,來恒州城一敘如何?段某為刀圣接風?!?p>  來者正是翠微湖上戰(zhàn)平劍神翁君來,破鳳霞城頭視六千甲士如無物的劉三刀,他爽朗一笑回道:“想想還是算了,免得你拉著我打架,再想從我這也占些便宜去?!?p>  兩大宗師旁若無人相隔千里談笑風生,而在場的其他幾人卻是眼神發(fā)亮齊齊看向白發(fā)老頭。尤其是同樣使刀的范戚薪,別看他外表像個中年儒生,他那柄掛在馬鞍上未曾出鞘的短刀“狼蛛”可是實實在在的飲血大小高手數(shù)十人。原本他正哀其不幸,才剛到恒州邊界便是一場死戰(zhàn),這趟苦差可不僅是勞心勞力那么簡單,還得搭上性命,可他們這樣的人又豈有退路,身后那主子死了,回去一樣是領死。逃?只要還身在恒州,能逃到哪去。即便真逃了,今后也是東躲西藏夾著尾巴做人??涩F(xiàn)在此一時彼一時,截江之人并非死敵,更有州主大人親自出手,何須他們小人物趟這深不見底的渾水。讓范戚薪震驚的無以復加的更是那白發(fā)老者身份,天下劍客無不看齊劍神翁君來,天下刀客誰人不敬刀圣劉滿?他目光炙熱,比之血氣方剛的漢子見到美嬌娘還要熱枕幾分。

  只是劉三刀卻沒興趣搭理這個扈從,而是將目光繞到他身后的段元亨身上,一步步向他走去,邊走邊道:“姓段的小子,老夫這次來可不是來要你命的,剛才只不過是跟你爹打個‘招呼’,免的說我客人來了主人家不知會一聲?!?p>  段元亨也不傻,自然知曉這位刀圣前輩不會真要他性命,客氣一笑道:“老前輩是何等人物,鳳霞城戒備森嚴都來去自如。晚輩對前輩仰慕已久,恒州同樣為前輩門戶大開,如此浩大的‘招呼’陣勢,晚輩可接不起啊?!?p>  劉滿開懷一笑,卻神情突變,道:“少撿這些好聽的,姓段的小子,老夫這次來是為了還上人情,這輩子就沒習慣欠別人的。瞧你那點修為,老夫看了都揪心,那老家伙把劍給了你,我都替他丟人?!?p>  段元亨翻身下馬,將白尹兒留在馬背上,后者輕輕拉住他的袖子,段元亨沖她搖頭輕輕一笑,示意這個滿臉慌張的女子無須擔心。他撿起老爹擲來的千里飛劍,沒有劍柄,甚至沒有下手之處,段元亨只得伸出雙指捏住劍身。他走到眾人前頭,與那江湖用刀第一人對峙,竟是出奇的沒有半分畏懼。

  段元亨對擠兌之語僅是一笑置之,輕聲道:“晚輩確實不才,辱沒了門風,此次下江南,更有找尋師父還劍之意。只是晚輩不知,老前輩所還是什么人情。”

  雙手負在背后的劉滿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嘖嘖說道:“那老家伙脾氣倔的很,送出去的東西是不會再拿回來的。老夫剛才話有些沖了,只是為老朋友抱個不平罷了。說來其實與你也不關,都是他自愿的,何況他如今嘛......嘿嘿,算了,小子,今天算你再走一份大運。你手上這把無柄之劍是你父親的十年心血,劍胎大成,自己去悟吧。你腰上那柄,估計也初窺門徑了。今日既是來還人情,自然讓你小子有所值。老夫不用刀,將境界收斂至與你相當,你且全力出手,有什么本事都使出了,我只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能有一名宗師陪練吃招,整個江湖也不過幾個后輩爾爾。”

  此時身懷兩劍的段元亨沒有多少亢奮,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無柄之劍,通體光潔如嬌玉,劍身寬厚,刃口似蟬翼,不算劍柄的話,與他的“老伙計”君來劍要長上少許,這么一把古怪劍卻是出自他父親,令人費解。他扯下腰上劍袋,取出“君來”,將無柄之劍放入其中。手持著那位青衫師父贈與他的寶劍,上前一步,直視對面的白發(fā)老人,略帶一絲敬意道:“請前輩賜教!”

  董青與范戚薪都識趣的慢慢后撤,將江岸留給二人。白尹兒不知覺的疏了口氣,還好還好,只是比試而已。她豈會瞧不出來,那個自江中乘竹上岸的老人家是個絕世高人,自家公子萬萬不是他的對手,可對方既然說只是比試,那料想是點到為止。只是接下來的一幕幕,卻讓這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丫頭肝膽欲裂。

  刀圣老宗師一抖袖子,大笑一聲迎面而來,道:“小子,廢什么話,只給你一炷香。”

  只是眨眼間,劉滿便閃身來到段元亨面前,平淡無奇的一掌印在他胸前。這一出手劉滿就有些后悔了,說是壓低境界,可實力至此,對于那小子來說,多少還是重了些。既是如此,他也沒打算收回力道。你小子要是沒本事接,就乖乖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

  段元亨臉色凝重,卻未立即出鞘,而是連劍帶鞘橫在胸前,打算硬接!

  劉滿輕咦一聲,先是見那小子找死,后又見他手上動作,指彈劍鞘,有些熟悉。

  只聽一聲彈劍聲與一記拍掌聲,段元亨身子猛然砸了出去,飛出五丈才一個翻身單膝跪地,一手撐劍,看似狼狽卻并無大恙。他不去拍拭身上的塵土,依舊直直望向那名老者,眼神鋒利,就如手中的劍。

  戰(zhàn)意已起!

  剛才所用的是他在薛成義那里吃了苦頭學來的“彈刀”,段千鴻說過,薛成義的這門技藝不同于粗淺的隔山打牛,力道穿透不減反增。段元亨曾接連幾日枯坐在樹下彈劍擊打樹葉,前前后后血肉模糊了好幾根手指頭,才將目標從樹葉變?yōu)榱四强靡蝗舜值拇髽?,如今的那棵樹已?jīng)只剩下半截樹樁了。

  段元亨正是用那“彈劍”遞增之勢抵御了劉滿那一掌的大半力道,可饒是如此,還是飛出老遠。段元亨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劍,再抬眼看向白發(fā)老者,后者沖他微不可覺的點了點頭。

  劍鞘一顫,段元亨身子作前傾之姿,這次卻是他主動迎上那個江湖頂尖宗師。

  我段元亨生來就高于千萬人,機遇更是世間難求,絕無怯戰(zhàn)的理由!

  “君來”已是鏗鏘出鞘,被它的主人拖在身后,劍勢已然積聚。五丈距離仿佛只是方寸之間,兩人再照面,卻是段元亨先手在前。只見他蕩出一劍,劍氣似浪,一朵雪亮劍花綻開在劉滿胸前,像是在為之前一掌還以顏色。刀圣只是揮手間,那朵尚未大放異彩的劍花便已“凋零”。段元亨神色如常,左手如托塔,向上一提,驟然間渾身氣勢攀升一大截。

  老宗師有趣一笑,這小子也沒那么不堪,竟然刻意隱藏了實力。

  劉滿沒有急忙出手,而是給足了段元亨表現(xiàn)機會,且看這小子絕技盡出才好。

  段元亨劍鋒一旋,扯開些許距離,一抹劍身,所撫之處竟是寸寸冷芒。段元亨轉而雙手持劍,像是不堪重負。

  冷芒大盛,一劍已出!

  段元亨在胭樓聽曲所悟,“三弄”,一弄叫月,聲入太霞。

  劍氣如梅,梅花年年長,今年節(jié)節(jié)高!

  老宗師一手終于舍得從寬大袖袍中伸出,以掌作刀,削在段元亨的“第一弄”上。段元亨卻不會空等下去,在劉滿出手之際,“第二弄”已遞出,二弄穿云,聲入云中。

  兩劍疊加,迎上劉滿的那記掌刃,竟是呈現(xiàn)頹勢。

  段元亨面沉如水,又提一氣,氣勢再漲三分!

  三弄橫江,隔江長嘆聲!

  嘿!老宗師冷笑出聲。三道浩然劍氣與那掌刃碰撞,炸出一聲驚雷巨響,兩人身影皆后退數(shù)步。劉滿盯著面前的年輕人笑道:“藏的挺深啊,讓我看看你還留了幾分力?!?p>  段元亨一手托劍,平靜道:“這次是出全力了?!?p>  劉滿那枯皺的手掌伸出一指,虛空輕點,沉聲道:“老夫今日教你用刀。”

  說是傳授刀法,卻不見他出刀,老人衣衫無風自動,段元亨全身戒備,卻還是慢了半分。老人的以指代刀,如靈犀一點,直取段元亨頭顱而去。顧不及其他,段元亨一劍脫手,射向劉滿,企圖將他逼退,與此同時身影后撤,想要躲過那一“刀”。只是刀圣的刀又豈是那么好招架的,那指刀與寶劍碰撞,“君來”劍竟是以卵擊石,沒有絲毫停滯的被指刀撞出,勢如破竹。

  段元亨集中精力,在這緊要關頭竟然如老僧入定,看那來臨一刀的速度仿佛慢了下來,這讓段元亨看的更加清楚仔細了。

  看似簡單隨意的一指,卻是包羅萬象的一刀。

  一線之間,段元亨像是有所領悟。

  忽爾,段元亨虛空一招,心意相通的寶劍重歸掌中,握定后,皆是劍氣橫肆。

  兩人所站之地,方寸之間起波瀾。

  那本老爹給他的小巧秘笈上,有一篇名叫“點闕”的劍招,此時此刻,呼之欲出!

  ————

  江南,顧名思義便是長江之南面,以才子佳人及富饒著稱。泔州占據(jù)大半個江南,自然被世人稱作“人間仙境”,自古就不缺才學之士,紅粉佳人。而風情之地也必然濃重風月,所以泔州大大小小青樓扎堆,爭奇斗艷。要說那最有名的,必然是泔州最驚艷的花魁曦水姑娘。泔州這么個花團錦簇的地方,一個頭號花魁的分量可是要遠遠高于其它幾州。

  此時一輛樸素無華的馬車駛入泔州,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誰也不知,在馬車上坐著的,卻是一位不輸曦水姑娘分毫的天姿絕色。

  美人慵懶的半靠在車壁上,手指輕輕觸摸著那紅潤的唇瓣,輕輕念了一句:“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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