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騎行過城南,至西再走半柱香便可到達觀音廟。馬蹄緩慢,段元亨如同郊游踏青,從容不迫。離開市集,便愈發(fā)人跡稀少,暨城門戶本就不多,縣城不比郡城繁華,除了本地人,極少會有外鄉(xiāng)人來往。
段元亨指了指前頭的石橋,對身旁的洪長蔭道:“要是能過的了那橋,便還能去觀音廟拜一拜,若是過不去,恐怕今天就只能白跑一趟了。這幫人也不知會不會在此地發(fā)難,要讓我說,這里正是以逸待勞的好地方?!?p> 洪長蔭表情有些凝重,疑惑道:“既然長公子明知會有埋伏,為何還要一意孤行,何不喬裝出城,洪家自會接應(yīng)?!?p> 段元亨笑了笑道:“望風而逃不是我的作風,我這么說你會不會覺得特傻?其實我如果害怕,就不會進祁州了,更不會來暨城,這些事情之前就預料到了,他們要是不來才奇怪?!?p> 洪長蔭一直不明白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在想些什么,一路上只見他懷中抱著美人,說說笑笑氣定神閑,像極了及時行樂的紈绔公子。洪長蔭不明白他的胸有成竹來自哪里,就憑遙遙隱匿在身后的那兩名扈從?還是說有更強的高手連他都不曾察覺?
越是向前走,周圍的氣氛就越是詭異,洪長蔭悄無聲息的將劍握在手中,警惕的留意著四周。段元亨蹭了蹭白尹兒柔順的秀發(fā),柔聲道:“來,拽著韁繩,一會自己乖乖呆在馬上坐穩(wěn)些,不許聽也不許看,知道沒?”
白尹兒拉了拉段元亨的袖子,有些擔憂的說道:“公子務(wù)必小心?!?p> 段元亨回以微笑,就在此時,數(shù)十身影從街頭巷尾竄出,身穿便衣,手持刀具,各個面色冷峻。石橋上站著一名黑衣男子,身高八尺余,腰系長刀,與段元亨等人遙遙相對。洪長蔭不動聲色的對段元亨道:“祁州刺史常遠彪膝下無子,卻有兩個出彩的侄子,皆是武功高強,并稱‘郎溪雙杰’,那個橋上站著的便是其中之一,叫常云超,擅長使刀,沒想到會是此人前來,長公子要小心了?!?p> 段元亨看了眼那個叫做常云超的刀客,轉(zhuǎn)頭道:“我說你啥時候才能改口?”說完便翻身下馬,雖已被團團圍住,卻毫不膽怯的踏步上前。洪長蔭略微愣神,叫道:“段元亨,小心?!?p> 段元亨偏過頭,只是滿意的回了句“行?!?p> 作為郎溪常家最為出眾的后輩,常云超在祁州也是個炙手可熱的風云人物,族人的期許與外人的追捧,令他愈發(fā)心高氣傲,這也使得他在家主心中的地位日漸下落,遠沒有他大哥那般深受器重喜愛。越是如此,他那不可一世脾氣就越是令他嫉妒發(fā)瘋。昨日從他專掌諜報的父親那得到消息,說是段千鴻的嫡子不知死活來了祁州,身邊竟只有幾名扈從,他便知立功的機會來了。
常云超瞇著眼看著一步步走來的俊逸男子,看不出他哪來的底氣,但僅憑這臨危不亂的姿態(tài),就足夠他另眼相看。常云超一揮袖袍,人群讓出一個缺口,任由那個恒州的長公子走上橋來。這次他私自前來,沒有向家主通稟,就是怕那名望在他之上的大哥搶去這份美差。這些手下都是他旗下軍士,各個驍勇善戰(zhàn),一百來號人已是他短時間內(nèi)能調(diào)遣的極限,不過在他看來捉拿一個“過河卒”已經(jīng)綽綽有余。
常云超目光帶著玩味,嘖嘖笑道:“長公子來到祁州怎么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常某也好十里相迎啊,既然碰巧在這遇到了,不如隨常某去郎溪郡坐坐,常家定然將長公子奉為上賓,如何?”
一眾便衣軍士不懷好意的逼了上來,氣勢凌人。段元亨目光環(huán)視,最后停留在常云超的臉上,故作好奇道:“我聽說郎溪有‘雙杰’,今天就來了你一個?”
哪壺不開提哪壺,段元亨也算誤打誤撞問到點子上了,常云超面色如常,心中卻是怒火橫生,他有些后悔與這不識時務(wù)的小子浪費口水,打一開始他就該下令將段元亨拿下,生擒了段千鴻的兒子便是大功一件,何愁族中上下不對他另眼相看。
常云超抽出腰間長刀,叱道:“給我抓活的!”
上百名軍士一擁而上,段元亨的退路被堵的水泄不通,未料到那個常云超說翻臉就翻臉,原本還想從其口中套出些話來的段元亨只得作罷。不及多想,一腳便踢在了最近一名軍士胸口,倒飛出老遠,再轉(zhuǎn)身右手做刀,橫切一人脖頸,只聽一聲脆響,險些人首分離。軍士臨陣有素,遠非馬匪之流的烏合之眾能比,斗然間幾人結(jié)圈包夾而來,刀口向段元亨胸口劈砍而去,稍有躲閃不及便要身受重傷。而段元亨也并非如此不濟,腳下一踏,游走于幾人之間,趨避進退,數(shù)十次劈砍下竟是沒有傷及分毫。
段元亨大袖一揮,勁氣驟起,彈開一道近身刀鋒,順勢抓住那人握刀臂膀,猛然一卸,頃刻間血漿噴涌。另一頭白尹兒驚呼一聲,雙手捧面,不敢去看。洪長蔭原本已經(jīng)打算出手,卻不曾想段元亨身手如此了得,他決定先靜觀其變,一方面是擔心身邊女子安危,另一方面是提防常云超突然發(fā)難。
段元亨的出手恨利同樣讓常云超始料未及,他倒是小看了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恒州長公子,難怪臨危不懼從容不迫,原來是有恃無恐。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也就釋然了,虎父無犬子,段千鴻那樣傲視群雄的人物,又豈會有個廢物兒子。但他依然沒有親自出手的打算,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帶給他不小“驚喜”的長公子,還能撐上幾時。
段元亨身形不停,手臂如槳,視人群如江濤,疊宕流通,振發(fā)動蕩。而在軍士眼中段元亨就如同礁巖,任由他們?nèi)绾渭だ伺敬?,都是沖撞不開。段元亨一套由內(nèi)家拳法演練而來的游身掌法逐漸收勢,近身已不站幾人,他輕吐?lián)Q氣,暗自休整內(nèi)息,準備迎接下一波攻勢。
“夠了,都給我退下!”一聲隱隱帶著怒意的低喝響起。
段元亨明顯感覺到一抹犀利寒芒直擲他面門而來,不由分說,腳踩蛇形步,曲肘弓身,腰間鋒芒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