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予愛一生癡與狂
苓妃來到熵帝身邊，輕聲道：“陛下，煜兒一時魯莽，也是情勢所迫，還望陛下格外開恩！”
“陛下，要為臣妾作主呀！淙兒貴為太子，豈能由著邑王殘害…”晏妃聞言，狠狠盯著苓妃，沒想到一向溫婉柔弱的她竟然也會見縫插針！
熵帝深深瞥一眼，大手一揮，肅然道：“去吧！看看淙兒怎樣了？”
晏妃不甘心又喊聲：“陛下…”
熵帝目光變得嚴(yán)厲，臉色陰沉下來。
晏妃語噎，恨恨地由侍女扶著離開。
風(fēng)玄璟匆匆趕到，與晏妃擦肩而過，臉色坦然，似乎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他都了然于心。
“父皇，冬日宴開始了。”風(fēng)玄璟眼角余光凝視風(fēng)玄煜的背影，微微俯首，漫聲道。
熵帝緩和了臉色，沉思片刻，即吩咐眾人先行下去。
眾人原本心里都暗暗叫苦不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懼怕洶涌的暗流波及自身。猛聽熵帝一聲令下，如蒙大赦，落荒而逃。
未等熵帝示意，德純帶嘉卉和風(fēng)玄晟率先離去，那些妃嬪似乎明白什么也紛紛離開。
風(fēng)玄銘始終陰沉著晦暗不明的臉色，此時倒有些變化，略帶恨意看了風(fēng)玄璟一眼，與蔣雪珂扶著筱妃走了。
蔣雪珂臨行之時，眸光傷心欲絕地注視著風(fēng)玄煜的身影，這個冷漠無情的男人對她吝嗇得連一絲溫情的目光也不愿給予。此時卻柔情似水懷抱著梨花帶雨委屈至極的侍妾？一陣痛楚自心底漫延而出，恨意如毒蛇般吞噬著她的四肢百骸，險些支撐不住。
風(fēng)玄璟意味深長目送蔣雪珂遠(yuǎn)去的背影，遂回頭目光深邃示意熵帝身邊的年公公。
年公公不動聲色瞇著眼，領(lǐng)會了凌王的用意，小聲提醒道：“陛下，冬日宴祭獻(xiàn)大禮須陛下主持開祀祭壇，吉時已到，還請陛下移步前去祭典！”
熵帝冷冷注視著年公公，似乎有所不滿，略顯忿怒。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幽幽嘆息一聲，緩緩轉(zhuǎn)身而去。
年公公額頭隱隱汗滴，朝風(fēng)玄璟微微頷首，急步跟上。
風(fēng)玄璟會心一笑，與苓妃并肩跟隨熵帝身后。
瞬間，諾大的華萃亭一片沉寂，悄然無聲，唯有初冬的冷風(fēng)輕淡拂過陣陣涼意。
蘇漓若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她仰起頭，含淚珠的眸光凝視著挺拔偉岸的他。仍然懵懵懂懂，總覺得一切如夢一場，朝暮思念的人竟然會在月國皇宮相遇？一如她心底的祈盼，他會救她脫離險境。
風(fēng)玄煜亦是注視著她，眼里一池含情脈脈的溫柔似乎耍把她融化揉進(jìn)心口。
蘇漓若被他灼熱的目光燃燒著，禁不住嬌羞了臉，雖然朝朝暮暮，心心念念，魂?duì)繅衾@。卻在相對凝望這一刻，心慌意亂：他如果知道她已嫁為人妾？會拂袖而去離棄她嗎？
她低垂眸光，撲閃著長睫毛，一時間不知所措。
落在風(fēng)玄煜眼里，最美卻是低眸一瞬間，她一如既往靈穎的眸光，即便經(jīng)歷生離死別，依然純凈如初。他輕輕執(zhí)起她的手，柔聲道：“走，本王帶你回家！”
本王？蘇漓若猛然抬眸，驚愕地望著他：回家？
這時，她才后知后覺周圍一片沉寂，茫然環(huán)顧，竟然所有的人都走了！她卻毫不知覺，她忽然有些疑惑：他究竟是誰？為何會出現(xiàn)在大月皇宮？出手傷了大月太子也可以安然無恙？剛剛他抱住她是為了…保護(hù)她？不受那些人的指責(zé)和為難？
可是？他說的回家又是何用意？難道他可以在皇宮出入自如，連大月皇帝也要忌憚他？他竟然自稱本王？
他是誰？
蘇漓若愣愣看著他，這些疑惑一旦清醒地涌動，就如波濤決堤，一發(fā)不可收拾，瘋狂纏繞著她的心思念慮。
尤其經(jīng)歷了父皇突然暴斃，兮姥姥為她墜崖身亡，姐姐了無音訊，只有小唯不離不棄至始至終陪伴她之后，她總是小心翼翼地度日。
每當(dāng)她沮喪頹廢時，他那一身月色飄逸執(zhí)著地糾纏在她心底，予朝朝暮暮，這是她唯一支撐下去的執(zhí)念。此時，他予她而言不僅是所心心念念的愛意，更是親人般的溫暖。
風(fēng)玄煜在她滿腹疑惑不解的呆怔目光中，俊朗的臉展開溫柔的微微笑意。
一笑解開所有的疑惑！
他的笑容極其俊美，又是如此溫柔。
所有的疑惑在他溫柔的笑意中煙消云散，她癡癡凝望。
隨著他的牽引，離開華萃亭，離開皇宮。
風(fēng)玄煜帶她乘轎來到帝都長街！
時值日當(dāng)午，以熵帝點(diǎn)燃香爐祭天為準(zhǔn)，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宣告冬日宴開始了。
蘇漓若終得見識了帝都長街繁華熱鬧景象，街道兩邊商鋪門口都擺滿佳肴，任人品嘗。各種手工編制小玩藝兒形態(tài)各異，琳瑯滿目。街頭藝人騰空表演，盡展絕技本領(lǐng)，令她大開眼界。
風(fēng)玄煜始終執(zhí)牽她柔細(xì)小手，予她一掌溫暖。
她所至之處，無不令人側(cè)目注視，驚嘆她的絕世傾容。
而她卻毫不自知，騷動的人群是因帝都長街出現(xiàn)一對璧人。
夜幕來臨時，帝都長街依然光芒如晝，萬盞燈火，懸掛街道兩邊，照耀如織行人。
燈籠形狀各式各樣，有靈巧活潑，蹦蹦跳跳的可愛小動物。有溫柔俏麗，執(zhí)扇半遮的深閨伊人。有臨風(fēng)而佇，衣袂飄飄的文雅書生。有大月歷代，風(fēng)華絕茂的英雄人物。甚至，一年四季的花草樹木亦成了點(diǎn)綴燈籠的好手法。簇簇名花，爭艷斗奇，小草嫩葉，郁郁蔥蔥。參天勁松，迎風(fēng)納雨，樟木立巒，險峰頂上。
蘇漓若禁不住驚嘆月國人文致雅，地物博廣。她不經(jīng)意側(cè)眸，撞進(jìn)風(fēng)玄煜如墨幽深的眼里，觸碰到一池柔情似水的目光。
她一直專心致志觀賞巧奪天工的燈會，他卻目不轉(zhuǎn)睛地凝神貫注地看著她，那嬌柔微意，抿唇淺笑，那驚奇眨眸，如水漪漣。那調(diào)皮吐舌，逗玩燈籠，那清純?nèi)蓊仯蝗緣m埃。
風(fēng)玄煜知道這一生，他再無法放下牽執(zhí)的手，她的一顰一笑已深烙心底，如印之恒。
蘇漓若慌忙低眸，嬌羞不已，卻抵不住心底愛意盈盈，激動萬分。
直到燈會結(jié)束，已至夜深人靜，轎子停予邑王府門口，她還沉浸在心花怒放，欣喜若狂的幸福憧憬中。
待簾子卷起，風(fēng)玄煜伸手執(zhí)牽，她才幡然醒悟：已到邑王府！
戰(zhàn)戰(zhàn)兢兢觸目他一臉等待，蘇漓若心頭如梗刺喉：怎么跟他說明她已成了邑王府侍妾？雖然不曾侍寢，名份卻已注定。
這該如何是好！
就在她彷徨之時，只覺一陣旋轉(zhuǎn)騰空…
她已落入他的懷里。
他抱著她，微微一笑，溫聲道：“累了吧！”
蘇漓若情不自禁伸臂繞住他的頸肩，怔怔驚呆，恍然不知所措！
府門適時打開，他抱著她，旁若無人地大步進(jìn)府。
蘇漓若心懸喉嚨，幾乎跳出，她屏住呼吸，已然嚇呆了！
他抱著她竟然闖入邑王府！
“王爺！”耳邊傳來三三兩兩仆婢的問安聲音。
王爺？蘇漓若不敢置信驚瞪雙眼，瞬時，腦海一陣混亂。
他是…
他是…
他是…
她愕然。
她驚愕的表情落入風(fēng)玄煜的眼，他微揚(yáng)唇角掠過笑意，卻不動聲色靜觀，聰明如她，都到了這一步，難道她還不明白么？
蘇漓若感到心跳劇烈，今天所發(fā)生的事令她無法一下子接受和消化。
這一年來經(jīng)歷了太多磨難和艱辛，她根本不敢想象上天會如此眷顧她？把所有的幸福在今天都給予她？
幸福來得太突然，著實(shí)讓她不敢相信，她還處于呆滯茫然之中，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月邑山莊莊主為何搖身一變，竟成了月國七皇子邑王？
風(fēng)玄煜停頓路口，往東院是他的居所，他思索片刻，往西院而去。
一路上，仆婢問安之后都低垂腦袋，雖然驚訝萬分，卻不敢窺視自家王爺竟然懷抱美人？這簡直不可思議！
風(fēng)玄煜抱她來到凝煙閣門口，輕輕放下，見她仍一臉愣愣出神，一雙靈穎的大眼睛怔怔不知所措。他忍不住輕刮了一下鼻尖：“怎么啦？”
蘇漓若眨了眨眼眸，恍恍回神，嬌羞了一臉通紅。
“若姐姐！”小唯快步跑出來，許是等久了，一聽到外面有動靜，竟不顧夜影的暗示，驚喜呼叫。
蘇漓若慌忙松開纏繞他頸項(xiàng)的手臂，“小唯…”
“王爺?！币褂爸鸩缴锨?。
風(fēng)玄煜恢復(fù)淡然神色，聲音卻溫柔萬千道：“你也累了，今夜好好休息！”言罷，深深凝視她一眼，轉(zhuǎn)身而去。
夜影不滿盯著小唯，似乎責(zé)怪她太魯莽，打攪了王爺柔情蜜意。
蘇漓若目送他一身月白漸漸隱去，還沉浸在恍然如夢，直到小唯叫道：“若姐姐！”
蘇漓若才回身進(jìn)了凝煙閣。
小唯跟著進(jìn)去絮絮叨叨地把如何遇到夜影引她見到王爺，王爺聽完她的陳述回王府找蘇漓若，才知已被苓妃派人帶走，王爺即刻進(jìn)宮，留下夜影陪著小唯等候…
蘇漓若輾轉(zhuǎn)難眠，思緒飄渺，無法靜下心來，天快要亮了，才朦朦入眠。
不一會兒，就聽到翠兒的聲音：“美人，王爺請你過去用膳”
蘇漓若驚醒，掀被起身，掠開紗帳，只聽小唯責(zé)怪道：“若姐姐剛剛?cè)胨阍趺促Q(mào)然打擾？這天還不曾大亮，哪有這般請人用早膳？”
翠兒怔了怔道：“這…可是王爺那邊傳話…”
蘇漓若微微一笑，小唯這丫頭總是得理不饒人！她出聲道：“嗯，知道了，你且出去回話，稍后就來?！?p> 翠兒得了話，忙出去回話。
待小唯為她梳妝一番，攙扶她步出內(nèi)室，由婢女帶領(lǐng)她們往東院而去。
一入東庭院，蘇漓若就被蕭蕭竹園所吸引，滿目幽靜，一如山澗那片竹林清怡致雅。許是長生在庭院內(nèi)，雖已入冬，卻仍然翠綠碧瑤，一片郁郁。
穿過竹林，來到一條石鋪小徑，兩旁各有池塘，冬天池水清澈粼粼，不見荷葉連連，亦不見傲潔蓮花，卻有一池魚兒歡快暢游，悠然覓食。
不覺來到一處院落，蘇漓若抬頭，入目蒼勁有力的“墨軒居”三個大字高懸。
帶路婢女即停下，一臉和藹的于總管出現(xiàn)了：“姑娘，請隨老奴來！”
蘇漓若記住他曾予以照顧，溫和一笑：“于總管，辛苦了！”
于總管回以笑意：“姑娘客氣了！”
墨軒居清雅致靜，宛如隔世般空靈，蘇漓若有些意外，她想不到墨軒居竟然如此文雅幽靜，清新怡馨。
沒有雕梁畫壁，鑲玉嵌金，只有一股淡雅靜謐的氣氛令人心神愉悅，似乎進(jìn)入不是權(quán)貴皇族府邸，而是隱世一處景逸。
甚至連凝煙閣也比這里奢華！蘇漓若心里暗嘆，涌動著驚喜情愫，臉色不覺一片柔然欣悅。
于總管領(lǐng)她到了廳堂，即停下腳步，微微俯身：“姑娘，請！”
蘇漓若正欲開口，卻見夜影出來，引她入廳堂，小唯即被攔下留予廳堂外。
夜影帶她往偏廳進(jìn)去，只見一身月白習(xí)窗而立，桌上已然布好餐點(diǎn)菜肴，聞聲，他緩緩回身，溫潤伸手，牽她入席。
夜影隨即出去，并帶上廳門，見小唯守在廳堂外，一副憂慮重重，來回踱步，便問道：“你無須擔(dān)心？”
小唯沒好氣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若姐姐昨晚一夜沒睡，我不在身邊，她萬一困了乏了累了…”
“有王爺照顧，你只管放心！”夜影嘴上說著，心里卻暗道：王爺何嘗不是如此？一夜不曾沾床，天未亮就吩咐廚房準(zhǔn)備早膳，并細(xì)心詢問，平日凝煙閣都是什么膳食？怎樣才會知道她的喜歡什么？厭惡什么？
這樣的王爺是自幼跟隨他的夜影不曾見過，他震驚同時，只得安慰王爺慢慢來，相處一段時間，自然就會知道她喜好。
思罷，夜影拉著小唯：“走吧！我?guī)阆氯ビ迷顼?。?p> 小唯心不甘情不愿跟夜影走了。
于總管目送他們背影遠(yuǎn)去，又回頭瞥視廳堂，不覺露出欣喜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