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窗廂旁白面凈須、模樣伶俐的年輕小廝欠身笑道:“瞧著是膽兒大了些?!敝髯用黠@對這方五小姐有了幾分興趣,他自然要順著好話說。再說了,縱然方可欣惡名滿京城,但丞相千金的身份擺在那,也不是他能置喙的。
“呵,走吧!”男子輕笑一聲,放下了垂帷。
馬車一如出現(xiàn)時(shí)的低調(diào),未驚動(dòng)任何人的離去了。只有方可欣若有所覺的朝馬車離開的方向望了眼,方才她明顯感覺到一道極其深利的眼神在打量她。
突然,一群衙役趕來,為首之人指著“綺蘭閣”的大門,喝道:“來人,將這**封了!”
“哎喲,差大哥,您們這是要做什么?”老鴇和龜奴終于聞?dòng)嵆霈F(xiàn)了,老鴇滿面堆笑的靠向?yàn)槭籽靡?,借著長袖的遮掩欲將一沓銀票塞過去。
“放肆!”為首衙役一把揮開她的手,怒聲呵斥,“大膽葛秦氏,你逼良為娼,聚眾設(shè)淫,按我大慶律例,當(dāng)處鞭撻之刑!來人,將她拿下!”
老鴇在他不接銀票時(shí)便已覺不對勁,聽得此話更是心里一個(gè)咯噔,剛要張嘴喊冤,已被堵上嘴押起來。而旁邊的龜奴連掙扎的機(jī)會(huì)都沒有,就被拷上了枷鎖。
一時(shí)間,里里外外嘩然一片。眾衙役沖入綺蘭閣,就聽得里面一陣雞飛狗跳,不多時(shí)便押出一群衣衫凌亂、模樣狼狽的男女。
“哼,律法明令禁娼、禁嫖,爾等知律犯律,一律押走!”
“大人,冤枉啊!”
被陡然變故驚呆的嫖客們驟聽這話,慌忙大聲喊冤,若因這種事被抓進(jìn)衙門,哪里還有臉活?
為首衙役不為所動(dòng),指揮眾差役將這群人押解起來,瞅見老鴇慌張又憤怒的眼神,他面色微動(dòng),走過去壓低聲道:“葛媽媽,你可別怨我,誰讓綺蘭閣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今日這事,我也是聽命行事!”說著,他拿出了老鴇嘴里的布巾。
老鴇勉強(qiáng)堆笑道:“敢問差大哥,我們這究竟是得罪了哪位貴人?”綺蘭閣能在明律之下開設(shè),背后不可能沒有人,這多少年都沒人敢查封綺蘭閣,今日卻突逢惡運(yùn),如何讓她不驚不疑?她心思一動(dòng),目光看向不遠(yuǎn)處因人多難以離開的方可欣。今日她受了劉公子的叮囑,在劉公子戲耍這位丞相千金時(shí)一直沒出現(xiàn),難道是因這而開罪了她?
方可欣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也察覺到了老鴇的懷疑,淡聲道:“我人一直在這,怎么報(bào)官?說不定是什么人在你這丟了臉,為泄恨而遷怒?!彼黠@是意有所指。
老鴇眼神不定,但也稍減了幾分懷疑。一則,方可欣確實(shí)一直沒離開,而且她進(jìn)綺蘭閣時(shí)身邊沒帶丫環(huán)仆從,想派人通風(fēng)報(bào)信也難。二則,方可欣雖則家世顯赫,但京師上下皆知她早已被丞相府厭棄,誰會(huì)買她的帳?倒是劉公子更有可能,禮部尚書家倍受寵愛的二公子,今日在綺蘭閣丟了這么大個(gè)人,盡管是方可欣害的他,可他并不能明目張膽的報(bào)復(fù)方可欣,故而遷怒綺蘭閣。按劉公子那脾性,這是極有可能的事……
老鴇越想越覺事實(shí)如此,眼底劃過一抹厲色,好個(gè)小兒,看來她必需盡快通知主人!
縱然滿心不甘,但老鴇及綺蘭閣里的姑娘嫖客們?nèi)员粡?qiáng)行押走了。
前后不過半刻,門庭若市的綺蘭閣前已門可羅雀。而這遭變故帶來的轟動(dòng),很好的將方可欣當(dāng)眾剝男人衣服的“放蕩”行為掩蓋了下去。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剛才怎么圍了這么多人?”就在方可欣思索怎么回丞相府的當(dāng)口,一個(gè)滿頭大汗的小丫頭跑了過來。
有點(diǎn)眼熟的模樣,方可欣微一垂眼,便想起這是原身的貼身丫鬟彩月。
瞅眼小丫頭肉嘟嘟的臉蛋,她倒是頗為喜歡,微緩了幾分臉色:“我沒事。走吧,回府!”后腦勺仍在隱隱作痛,她有必要盡快檢查一下。
“呃,好,好的?!辈试驴粗駪B(tài)無異的方可欣,有些詫異,也有些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就說?!?p> “小姐,奴婢聽說林公子三天前便出京仿友去了,根本不在京城?!彼?,小姐您這是又被耍了??!
方可欣腳步未停,“唔”了一聲,“是么?這么說是三小姐連同劉簀一塊故意耍我?他們關(guān)系很好?”
“劉表少爺是三小姐的親表哥,您難道忘了?何況,您素來是三小姐說什么便信什么,吃的虧還少么……”
后一句話彩月的聲量極低,但方可欣仍聽了個(gè)清楚。她微挑眉,聽這小丫頭的口氣,原身以前似乎常被作弄。不對,這絕非單純的作弄,而是滿含惡意??磥?,原身能有那等臭名,少不得這位三小姐的“功勞”。
她輕捂胸口,眸光漸冷。前世她便是被交付了全部信任的戰(zhàn)友背叛而慘死,對于方可慧這種當(dāng)面親密背后捅刀的人,正是她最為憎惡的。
方可慧,我可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與你一見了!
丞相府位處權(quán)貴云集的太淵街上,占地廣闊、府墻高聳,威嚴(yán)盡顯。
一入府門,方可欣的記憶便清晰了許多,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xiàn)出了丞相府的“分布圖”,倒也不再需要彩月引路。
一路走去,方可欣敏銳的察覺到府中仆婢在對她行禮時(shí),并不加掩飾的鄙夷與輕慢。她挑了挑眉,看來原身在丞相府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突地,游廊拐角處一名婢子瞅見了她,眼珠一轉(zhuǎn),轉(zhuǎn)身就跑走了。
“那是誰?”方可欣淡聲問道。
“是三小姐身邊的彩藍(lán)?!币宦飞希试乱杨H為習(xí)慣自家小姐時(shí)不時(shí)問出的“常識(shí)性”問題。
方可欣瞇了瞇眼,提步朝方可慧的院落走去。彩月一愣,連忙跟上。
琳瑯院里,方可慧嘴角含著一抹笑意,手中玉筆未歇,在紙上寫著字,一邊聽著婢女的稟報(bào)。
“噢?這么說那丫頭真隨表哥進(jìn)了綺蘭閣,還在里面鬧了起來?”方可慧眼底閃過一抹譏嘲,擱下手中玉筆,“果然是個(gè)蠢丫頭!好了,這事你盡快傳出去,務(wù)必要讓父親知……”
“讓父親知道什么?”清泠含笑的聲音隨著推門聲響起。
方可慧一驚,慌忙起身,一下子撞翻了墨臺(tái),霎時(shí)毀了已經(jīng)寫好的字。她不悅蹙眉,瞥眼身邊的丫鬟,似是在責(zé)備其無能,居然讓方可欣闖了進(jìn)來??商ь^間,她又盈滿了溫柔笑容:“五妹,你何時(shí)回來的?我方才正同彩藍(lán)說她家妹妹太愚笨,留在父親身邊怕是不堪大用呢!”
方可欣若有似無一笑,打量著方可慧。十六七歲模樣,柳眉杏眼,膚色白嫩,顏色甚佳,尤為動(dòng)人的是眉眼間仿若要溺出來的如水溫柔,讓人在她面前連大聲說話都不舍。
這位僅大她一歲的庶姐,端的是好儀容。
“三姐可知我今日做了什么?”方可欣走至桌案前,掃了眼被墨汁染污的字畫。
方可慧隱約察覺方可欣今日有些不同尋常,面上不顯,婉婉笑道:“我今日一直在書房里,怎知你又去哪兒玩鬧了?”
方可欣偏首看她,似笑非笑:“不是三姐讓劉表哥騙我去了綺蘭閣么?”
方可慧心下一驚,滿面委屈:“五妹,三姐豈會(huì)做這種事?難道、難道你真去了那等地方?三姐知你好玩鬧,可那等腌臜之地又豈是你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