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世家在益州也算小有名氣,雖然年頭比不上東方、慕容、燕門另外三個世家,但在江湖上也頗有些分量,前幾日里府中闖進(jìn)一個賊,一路飛檐走壁,躲過了南宮世家弟子的重重防衛(wèi),竊走了包括八寶玲瓏螭紋璧,珊瑚嵌寶手串等寶物。
南宮世家的家主視之為恥,偌大一個南宮世家,竟然任由一個小毛賊來去自如,立即撒出府中數(shù)十名好手,尋找盜寶小賊的下落。并承諾,若有武林同道提供線索,奉上白銀三百兩。與南宮世家比鄰而居的徐家莊也表示,行走江湖,俠字當(dāng)先,徐家莊一定鼎力相助南宮世家的人尋找盜寶賊人的下落。
當(dāng)然,老落與蕭凝墨的落網(wǎng),宣告了南宮世家的盜寶事件順利告破,負(fù)責(zé)整個山莊警戒的高層深以為恥,決定加強山莊防御,一番強力整頓,搞得山莊上下苦不堪言,相反被囚在南宮世家水牢下的老落和蕭凝墨卻輕松得過頭了。
老落心滿意足的吃完牢頭送來的早飯,小心翼翼的端起一旁的茶水,咕嚕嚕地漱了一遍口,然后猛地噴在蕭凝墨的臉上。
“什么?什么?”蕭凝墨被激得驚醒過來,看見老落正舉了個杯子站在他面前,“什么呀?老落啊,天才剛亮呢,讓我再多睡一會兒。”
“唔,好吧,你這到未來老丈人的府上還能睡到日上三竿的本事,小弟也是佩服的緊?!?p> 蕭凝墨一個激靈站起來,“什么玩意兒?你說什么玩意兒?”
老落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服,踢了踢地上的稻草堆,“我說,這里是南宮世家的水牢,你家那位未過門的妻子,聽說了抓賊抓了她未來夫君,正在外面一哭二鬧三上吊呢?!?p> 蕭凝墨扶著宿醉未醒,頭疼欲裂的腦袋,“咱們不是在城里妓館喝酒嗎?怎么會被抓到這里來了,南宮憶柳也知道我的身份了?”蕭凝墨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該進(jìn)城,從前偷偷隱居在益州,南宮世家眼皮子底下,蕭家南宮家的人都找不到他,如今跟老落進(jìn)一回城就被發(fā)現(xiàn)了。真是悔啊。
“哎呀,你媳婦叫南宮憶柳???”老落笑道,“這位姑娘起碼在外面鬧了有半個時辰,也沒見她爹叫人來放咱,看來你老丈人不是很想承認(rèn)你這位姑爺呢?!?p> 蕭凝墨橫了她一眼,“看來江湖傳言果然不假,與洛涼初同行,必倒三年大霉?!彼搜砸怀霰阌行┖蠡冢肽峭星闃O深的凌熙至今生死不明,救了她數(shù)次的蘇瑾也困于茫茫大山中,委實不該口不擇言。
老落卻只頓了頓便道:“我猜,再過一盞茶的功夫,也該來人了,畢竟那些寶貝可是價值連城啊。”
像是要印證她的話,果然一個守衛(wèi)領(lǐng)著一個花頭花臉姑娘進(jìn)了牢來,那守衛(wèi)還沒開口,那只小花貓便哭哭啼啼道:“蕭哥哥,你怎樣?你沒事吧?我爹一定是誤會了,你怎么會是偷東西的人呢?還不快把我蕭哥哥放出來?”這末了一句是對守衛(wèi)說的了。
那守衛(wèi)面無表情的開了鎖,又面無表情的說道:“家主正在恭候兩位?!?p> 且說那正廳里坐著的南宮極正端詳著手里的一枚玉牌,上頭端端正正的刻著一個“墨”字,周圍一圈瑞獸花紋,的確是他當(dāng)年與蕭家定親的蕭凝墨之物。
初初見到蕭凝墨之時,他那夫人和唯一的女兒便看上這少年,他對這門親事也極為滿意,畢竟蕭家世代筑兵刃為生,與洛陽的許家可以說是分割了武林中武器的江山,這樣的親事自然是極有體面的,只是他緣何會與那盜寶小賊牽扯在一起,一會兒還需好好盤問。
正思慮間,那小賊與蕭凝墨已經(jīng)走進(jìn)正廳來。
“南宮伯伯。”蕭凝墨揖了一禮。
那小賊卻不見禮,只頷了頷首,一旁南宮極的長隨怒道,“大膽小賊,見了家主,還不行禮?”
老落一斜眉毛,“他是你的家主,又不是我的家主,為何要見禮?你南宮世家開山建府不過十余載,我自拜師學(xué)藝闖蕩江湖也有十余載,江湖上論起來也是平輩,何以要見禮?”
那長隨哪有老落的伶牙俐齒,只被氣的說了個你字,便讓南宮極攔下了,“小哥好伶俐的口齒?!?p> 老落謙虛的說道:“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既如此,老夫便開門見山了,前些日子,鄙府失了些東西,原本不打緊,只是我南宮家,在這川蜀之地,還有些微名聲,若任人不請自來,委實在江湖朋友面前抬起頭來,叫孩子們?nèi)?,卻不想抓了賢侄和這位小哥,不知這中間是否有什么誤會。且老夫眼拙,不知小哥尊姓大名,師承何處?”
老落心中冷笑,想套我的話?這老賊真是狡詐,那一雙八寶玲瓏螭紋璧乃是前朝太后之物,單是制玉的和田羊脂玉,便是世間少有的珍品,他說的如此輕巧,可見也是來路不干凈的東西。
蕭凝墨自與南宮世家這位大小姐定了親事之后,便與家人吵得不可開交,最后氣的離家出走,這事兒雖然蕭家瞞得死死,南宮世家卻是知道的,但南宮極卻佯作不知,看來南宮世家并不想放棄這門親事。
老落哈哈一笑,大刀闊馬的坐到椅子上,“您客氣了,小可洛涼初,無門無派,那些東西的確是小可順走,卻是與蕭公子無關(guān)。不過,小可卻是為南宮世家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啊,這些東西,放在您手里,只怕也是個燙手山芋,您說對吧?”
南宮極的眉毛跳了跳,他身旁的長隨卻道:“你這小賊,那批珍寶價值萬金……”
“八寶玲瓏螭紋璧,珊瑚嵌寶手串,南海送子觀音金身,的確件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崩下鋸椓藦椧陆笊喜淮嬖诘幕?,淡淡的看了一眼南宮極,“也不知道朝廷若知道了這批貢品的下落,會否順藤摸瓜?倒不如變賣銀兩,散于貧戶,算是做了一場功德,您看可好?”
南宮極見狀一笑,“少俠說的是,錢財乃身外之物,若能為百姓做點好事,那也是我南宮家的福分?!?p> 老落立即站了起來行了一禮,“如此小可便代那些受惠的百姓多謝前輩了。”
“洛小哥客氣了?!?p> 一旁的蕭凝墨目瞪口呆,一副“偷了人家的東西還能如此厚顏無恥地開脫在下真是佩服佩服”的模樣。
老落也回了一個“大爺自然是張良再世諸葛重生的天才以后爾等要學(xué)的還多了去”的眼神,她轉(zhuǎn)頭又是一副溫良賢侄的模樣,其臉色變化之快讓蕭凝墨只覺女人這等生物果然是大海里的繡花針,深不可測。
“前輩為老百姓如此仗義疏財,當(dāng)真是武林第一世家,實為我等俠義兒女的楷模?!彼@一通馬屁拍的對方甚是受用,“不過前輩雖大方,小可卻不能叫前輩吃太大的虧?!?p> 南宮極眉毛一挑,道:“哦,洛小哥此話怎講?”
“想來前輩也曾聽說過大漠黑風(fēng)寶藏一事?!?p> 南宮極點點頭,“三年前的確聽說過這么一個傳聞。”
老落正欲將自己在大漠的經(jīng)歷,潤色潤色說出,卻只見一個粉紅色的人兒闖進(jìn)來,撲入了蕭凝墨的懷中,哭哭啼啼道:“爹爹好狠的心,關(guān)了我蕭哥哥一晚上,水也沒有給一口便審了這半日,若我蕭哥哥有什么好歹,女兒也不活了?!闭f罷八爪魚似得貼在蕭凝墨身上,差點把老蕭給勒死見了閻王。
南宮極聽說寶藏一事正心癢,卻被自己女兒進(jìn)來這么一鬧,尤為尷尬,重重咳了一聲道:“憶柳,不許胡鬧,此事爹爹已查清,是場誤會,蕭凝墨與這洛賢侄都是爹爹的客人,快出去,不許胡鬧。”
老落見狀只覺得這位大小姐當(dāng)真是個絕世妙人,想那南宮極安排早飯都進(jìn)自己一個人的肚子,“水也不給喝一口”的黑鍋著實背的冤枉,“小可與蕭兄多年相識,早就聽聞有南宮憶柳這樣一位天仙般的青梅竹馬。今日一見,才方知姑娘是如此貌若天仙,重情重義的一個妙人兒?!?p> 蕭凝墨在南宮憶柳的手腳下垂死掙扎,還不忘嘴巴無聲的念道,“你才青梅竹馬,你全家都青梅竹馬!”
那南宮憶柳點點頭,很是贊同道,“你這小子雖與我初次見面,倒是很明白我的心意?!?p> 南宮極見自家女兒在此癡纏,心知此時也不宜細(xì)談,不若先安排兩人住下再議不遲,便吩咐下去,安排住所吃食,不再詳表。只覺女兒這般行事,終有些不大矜持,便傳話于夫人,要她約束女兒,莫失了南宮世家的顏面,叫外人看了笑話。
南宮夫人尋了個由頭將南宮憶柳看管起來,蕭凝墨方才死里逃生有功夫向老落興師問罪。
老落卻道,“前幾日我花了兩錠銀子照顧了你的生意,昨日在妓館你喝了七八壇女兒紅,睡了五六個大姑娘,這些錢全是我從你未來老丈人那里順的,既然尋歡作樂的是你我兄弟,水牢被囚也當(dāng)是我兄弟二人共同承擔(dān),你如此無情無義,可還對得起你灶間那一爐灶火星君嗎?”
蕭凝墨瞪眼瞧了她半日,才道:“好男不和女斗?!?p> 南宮大小姐雖然沒法自己跟到眼前,安排的下人卻很得力,伺候了蕭凝墨沐浴更衣,刮去了胡茬,一位身材發(fā)福,蓬頭垢面的大叔,倒也有幾分人模狗樣起來,那肚腩也在更衣小廝的巧手下隱匿不見了。
“果然人靠衣裳,馬靠鞍。蕭老板這走出說自己蕭家少主人,再沒有不信的了。說起你這位未婚妻,我深覺妙趣得很,不若你同我講你倆這姻緣到底是如何定下的?”
大約蕭少主也是心中憋悶得久了,便就著桌子上預(yù)備的酒,同老落講了這么一樁往事。
彼時的蕭凝墨一向是個讓父母長輩省心的孩子,因著是家中長子,自然承了父輩冶鐵煉器的本事,正當(dāng)蕭家為后繼有人大感欣慰之時,蕭凝墨卻離家出走了,原因正是家中父母背著他與益州南宮世家結(jié)了親,他未來的媳婦正是南宮極的寶貝女兒。
本來那位南宮世家的大小姐貌美膚白,父母寵愛,除卻有些驕矜的小脾氣,也并非不堪為良配,只可惜蕭凝墨心里早早的就住了別的人,“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人的情感其實淺顯的很,倘若他分了旁人一些,對他人就沒幾分了。
“既然你已心有所屬,何不明白告訴二老,據(jù)我所知,伯父一向通情達(dá)理的。”老落很是不解。
“一則她是個很有骨氣的女人,二則她也不大喜歡我?!?p> 老落聽得一錘手心,“老蕭,單相思,可以啊。”
蕭凝墨將懷中的酒一飲而盡,很是凄凄的伏桌睡了,老落在一旁看他原本還有幾分顏色的臉,卻已在多年單相思中折磨得不成樣子,發(fā)際線急速后靠,可以預(yù)見將來不好好保養(yǎng)必定有禿頭老賊之兆。心中不由幾分唏噓,幾分欽佩。
“多年不見,癡情不改,就是這酒量也太差了。”老落舉起酒杯,剛舉到唇邊,卻也道,“怎么我也覺得有點頭暈?!闭f罷手一垂,手中的杯兒骨碌碌從腳邊滾開了。
見這兩人摔倒,一直隱匿在暗處的人才出來,扛起了爛醉如泥的蕭凝墨。
“這另一個怎么辦?”
“大小姐只說帶這姓蕭的過去,另一個便放在這里吧,反正這藥的分量夠他睡上一天的了。”
兩個人扛著蕭凝墨,又小心帶上了門出去。
半晌沒有動靜,伏在桌上的老落慢慢坐直了身子,望著桌子上的美酒佳肴,似笑非笑道,“看來今晚老蕭清白不保啊?!?

凌落紅豆
由于老媽給我提過一個意見,從前的人比較講究孩子和父親姓名的字?jǐn)?shù)的,比如說父輩是單字名,孩子輩就是雙字名,所以我特別修改了南宮極女兒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