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兒覺得心中那個曾經(jīng)英明神武的父皇開始越來越模糊了,直至今日,好像也什么特別的心思了,既不傷感,也不意外,除了那一絲絲的憤怒,心里只剩下一片空無。好似漫步在一望無際的沙地里,身體疲憊到了極致,心里也厭惡到了極點,可對生的渴望,只能讓自己一路向前。
允兒越來越厭惡皇室的爭權奪利,可是除了更小心謹慎,更努力向前,似乎沒有其它的法子,因為她知道如果停下來,不光是自己的,就連桓璟的,阿娘的,弟弟們的,甚至是舅父一家,師傅一家都會不復存在。
允兒好歹是經(jīng)歷過世事的人,哪怕是思緒萬千,也知道當務之急是什么?;腑Z的退避自然也是反復思量過的,父皇的招數(shù)看起來很簡單,但凡有點頭腦的人,打破這個漏洞百出的謠言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放在桓璟身上,便是將這不實的言論,扭轉(zhuǎn)成對自己有利的也不足為奇。
可偏偏就是如此簡單,卻不能破,只因父皇明擺著告訴大家,他想要的是什么,這出戲如果不陪著他唱下去,蘭鑫宮的眾人怕是都會遭了殃。
桓璟自然看破了嘉信帝的伎倆,若真的對付起來,麻煩一些倒也不難,可眼下韃靼虎視眈眈,天朝因為先前的叛亂更是元氣大傷,此時若是鬧出什么事兒,北疆必亂,白骨堆成的兩國國書,也將化成一張白紙。
既然不能應對,桓璟與允兒也不再糾結,戲臺已經(jīng)搭好,唱是要唱下去,但怎么唱就不一定了。
于是這日,京城眾人,便看見朝曦公主的馬車浩浩蕩蕩除了城,那駙馬也不過片刻便追了出來......本就沸沸揚揚的公主家事,又有了下集。街頭巷尾眾說紛紜,唯獨那朝曦公主棒打鴛鴦的事,再無人信,這駙馬爺歡不歡喜朝曦公主,不確定,但絕對事敬重朝曦公主的,畢竟皇上都沒怪罪的事兒,這駙馬想要想那齊人之福應該不難,卻還是這般追了出去......只可惜了那熱情似火的韃靼公主??!
“我們這般拆父皇的臺,會不會......”桓璟自是知曉允兒在憂慮何事,執(zhí)起那雙捏的慘白的小手,溫柔一笑:“皇上既不想我們干擾京城之事,又不能困住我們,那便唯有逼走我們。雖說是一石二鳥之計,可他心中也明了,想用珠日拉徹底離間我和北疆軍尚需時日,但將我們二人逼走顯然是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法子。我們照著戲本唱,只是有了些小偏差,皇上雖怒,卻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自不會惱羞成怒,傷及無辜。不過,鑒于皇上今日性情大變,宮里的情況自是不得不防,我已與大弟有了考量,公主安心便是了。”
本就是收獲的時節(jié),莊子上自是熱火朝天,允兒整日里跟著管家忙里忙外,倒也不再關注宮里那些煩心的人和事兒。待看著庫房那一筐筐沉甸甸的果蔬,心里也泛出了佃農(nóng)們的喜悅之情。
囑咐管事兒的將精良的留下,稍次一些的直接分發(fā)給了佃農(nóng),算是用作獎賞一年的辛苦。本也不靠莊子的這點兒產(chǎn)出過活,桓璟自是不會干涉允兒的,只對那些莊子上養(yǎng)著的因傷殘退下來的北疆軍時,那蔬果框里多了些紋銀貼補家用。
桓璟在莊子上養(yǎng)的傷殘軍,允兒是只曉得,先前因戰(zhàn)事,每年都會有些不同程度傷殘的士卒,早些年戶部也是有補貼的軍餉的,但隨著這幾年宮中的動亂,戰(zhàn)事的平穩(wěn),上位者早就遺忘了這些曾經(jīng)保家衛(wèi)國的將士了。
桓璟卻好像早有預料一般,早早的準備了一處院子,開始收容這些人,漸漸的人就多了,大家都是上過戰(zhàn)場的好男兒自是過不了這樣拖累他人的日子......混亂了一陣兒,好在允兒想起了自己這出遠郊的莊子。
與先前桓璟待過的莊子不同,這里因離京較遠,便不那么值錢了。不過,當時想著便宜,便也囤了不少良田,后來又嫌棄繁瑣,便將地分給了佃農(nóng)。這下倒是可以把田地收回來,安置這些士卒,保個衣食無憂,倒也挺好。本算的上功德的事兒,嘉信帝見二人并不想大肆宣揚,還幫自己解決了小麻煩,便讓西廠的人看著,并未多說什么。
“今日這么早就忙完了?”桓璟看著剛進屋的允兒,將手中的書放置一邊,起身摸了摸桌上的茶壺,這才給允兒到了杯水。剛剛忙著與管事囑咐事由,此時倒是真的渴了,喝了兩杯水才緩過來的允兒,看著杯子說:“還是這般大口喝水痛快,那些什么勞什規(guī)矩,就是閑的。”
本就閑不住的允兒,來莊子上看見那下士卒更是閑不住了,先前只是聽說,便也只是提供了個地方,眼下看在眼里,記在心上了,自然不會馬虎了,這不忙活了幾日,多是在與管家商議蓋屋舍的事兒,瞅著是想接納更多的人。
“正忙著和管家看地呢,邊上的老鄉(xiāng)說要變天了,這才急匆匆趕回來,不然,那山路更難走了?!彪m說是情勢所逼,但桓璟也卻是存了帶自家公主散心的心思,可偏偏連著半月二人皆是忙忙碌碌。
桓璟自是為京中形勢做著準備,親衛(wèi)一天總要在西廠的眼皮子低下飛兩次,在書房一待便是一整日。允兒則是為莊子上的人發(fā)愁,畢竟做善事,也該有自己的一套章程。今日難得二人能湊在一起,桓璟自是不再稀罕那沒看完的古籍了,凈了手,給允兒掰起了果子。
“莊子上的屋舍有限,且與主家擠在一處,他們終有些許不自在,我尋思著北面坡地上可以弄處農(nóng)莊,坐北朝南通透,敞亮。那屋舍也可多建一些,便是多一些人也能自在過活。”允兒說話時,眼睛里一閃一閃的,好似那星光一般,溫柔又閃亮,那嬌艷的紅唇微微往上翹,無不彰顯著主人此時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