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個時辰,夜已悄然將其漆黑的翅子展開。
鄭忽站在車上,突然感覺遠處有火光閃爍,隨著距離的拉進,鄭忽能夠清晰的看到有兩排士卒高舉著火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這火光一如指路的明燈。
片刻之后,陳戎駕著車已經(jīng)狂奔到近前,鄭忽這才看見兩排士卒當(dāng)中竟然站著一人。
待看清此人相貌,鄭忽心中陡然一驚,急忙從車上下來,想與此人見禮。
誰料還未等鄭忽開口,那人便道:“子忽來啦!不必如此多禮,君上還在等著呢!”
鄭忽一邊點頭稱是,一邊暗暗地抱怨起自家老爹來,這又準(zhǔn)備鬧哪樣,竟然搞了個這么大的陣仗?
來迎接鄭忽的不是旁人,乃是鄭忽的伯父,鄭莊公的庶兄——原繁,此人在鄭國宗室中的地位僅次于鄭莊公,掌管著鄭國的宗廟石室。
而且此人對鄭莊公極為忠心,可以說鄭忽他老爹心腹中的心腹。
這并不奇怪,此時的鄭國宗室相對比較團結(jié),雖然有鄭伯克段于鄢的例子,但是嫡庶之間的界限卻是把控的很好,像公子呂之于武公,原繁之于莊公。
而后來鄭忽兄弟之所以會發(fā)生相殘的原因,與嫡庶界限的模糊不無關(guān)系!
“子忽,汝與吾同乘一輛車,別讓君上等急了!”
鄭忽剛踏步向自己的兵車走去,卻被原繁的話打斷。
鄭忽聞言停了一下腳步之后,便繼續(xù)朝自己的兵車走去,邊走邊道:“伯父稍待,小子去去就來!”
回到自己的車上,鄭忽將送給自家老爹的“土特產(chǎn)”帶上,同時告訴陳戎,自己先行離去,稍后自會有人接待他,讓他不必擔(dān)心,耐心的在新鄭等著自己就行了。
說完,鄭忽再不停留,徑直的向原繁的方向走去。
等鄭忽上了原繁的車之后,御立刻揮鞭駕馬,急迫之心讓鄭忽大吃一驚。
一路無話,待到宮室前,已有內(nèi)尹在一旁等候,見鄭忽和原繁已到,直接將鄭莊公在書房等候二人的命令告知,同時急匆匆的讓人前去稟告。
鄭忽和原繁一同跨進宮室,鄭忽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原繁請教道:“伯父可知,父君急召小子回新鄭,所為何事?”
原繁道:“君上只命吾出城門迎接子忽,其余一概不知!”
鄭忽也不知道原繁此話是真是假,但是無論如何,也已經(jīng)沒有問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鄭忽便不再言語,靜靜的想著心事。
倒是原繁見鄭忽背個包袱,開口向鄭忽詢問道:“子忽,你帶的是什么東西,怎么跟寶貝似的,還不讓旁人觸碰?”
鄭忽兩眼一瞇,意味深長的笑道:“容小子賣個關(guān)子,伯父以后便知!”
原繁搖搖頭,無奈的笑罵道:“你這小子!”
結(jié)束了短暫的對話,二人加快腳步,不多時已到莊公書房。
或許是二人的腳步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只聽得鄭莊公洪亮的聲音從書房傳出,“是原兄和吾兒到了嗎?快進來了吧!”
聽聞此言,鄭忽和原繁對視一眼,同時應(yīng)諾,踏進了書房。
書房中,鄭莊公正低著頭一手執(zhí)筆在昏暗的燭火下奮筆疾書,二人不敢打攪莊公,靜靜地立在下首。
覺察到鄭忽和原繁已站在下首,莊公放下手中的筆,未待二人行禮便道了聲坐。
二人分坐左右,等待著莊公開口。
“吾兒可知,今日急召汝前來所為何事???”鄭莊公緊盯著鄭忽,仿佛要鄭忽看個通透,
鄭忽被盯的心中發(fā)毛,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道:“或是策論之事?”
鄭莊公未作回應(yīng),又反問了一句“吾兒以實告我,可曾與隱者為友?”
鄭忽雖然不知道他老爹為什么會這么問,但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剛穿越時冒冒失失的鄭忽了,知道他老爹可能對他起了疑心,心思急轉(zhuǎn),眨眼間已經(jīng)有了思量。
而對面的原繁聽到鄭莊公這么問,眼神瞬時一亮,一眨不眨的看著鄭忽。
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鄭忽先是面色平靜的起身告罪一聲,然后道:“父君容稟,兒助齊之時,曾夢游于天宮三日,不知人,得蚩尤之學(xué)數(shù)篇。此事確為荒誕,兒至今思來猶在夢中,故不敢示于人前,望父君贖罪!”
說完又行了一禮。
鄭莊公聽后面色稍緩,道:“吾兒所謂不知人?”
鄭忽知道他老爹疑心仍舊未減。
便道:“此事高渠彌大夫和祝聃大夫皆可為證?!?p> 其實鄭忽哪里是不知人,分明是剛穿越時,還沒融合原主的記憶,加之陌生的環(huán)境讓他感到恐懼,躺在兵車上睜著眼,望著天,一連三日不發(fā)一言,這件事將高渠彌和祝聃嚇壞了,甚至沿途的時候還請了巫祝為鄭忽診治,所幸三天后,鄭忽不藥而愈,這才讓高渠彌和祝聃將心放回了肚子里。
所以,鄭忽并不擔(dān)心這件事會被戳破,相信高渠彌和祝聃對此事應(yīng)該記憶猶新。
而鄭忽的這句話,讓鄭莊公暫時放下心頭的疑惑,雖然不知道自家兒子究竟做了什么夢,但是有人作證,此事應(yīng)當(dāng)作不得假,而且無論怎么說,自家兒子確實比以前強了許多,只要對鄭國無害,再追究下去也沒什么意思。
況且他原本只是想知道鄭忽身后是否真存在一位大賢,如果有,想請之解答下心頭的疑惑,搶自家兒子人才的這種事,他還做不出來。
而今看來應(yīng)該是不存在這么一位大賢,這些都是他的臆想罷了!
既如此,此事就此結(jié)束吧!
想到這里,鄭莊公道:“吾兒既有此福緣,應(yīng)倍加珍惜才是!衛(wèi)之《淇澳》所謂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與吾兒共勉之!”
“唯,兒謹(jǐn)遵父君教訓(xùn)!”
鄭忽緊繃的神經(jīng)在這一刻舒緩了下來,心中暗道了聲僥幸,自己抄書是抄爽了,全然忘記了自家老爹可不是一般人。
不過,今日之后,自己再抄點東西,只要足夠小心,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問題了吧!鄭忽在心中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