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墨云深此人

　　最初讓羌令訣與越白安相識，越白時的確是故意的。

　　但這個故意卻并非想要他們生出什么不一般的情愫，只是做兄長的覺著，以白安的才情，本就該多結(jié)識這樣優(yōu)秀的狀元郎。

　　天天和他那些不成器的傻孩子們湊在一起，平白埋沒她的能力。

　　而且那一年越白安才十一歲，如何能明白男女之情。

　　只是沒想到早熟得可怕的越白安，竟然真的對羌令訣動了心。

　　每每想起這件事，越白時就為自己的舉動懊悔不已。

　　“大哥，我是真的想明白了?！?p>　　越白安眼見越白時又露出了那種痛苦后悔的神情，就忍不住心疼：“我抗拒選秀，并非是因為他的原因。只是因為我真的不喜?！?p>　　“玉門關(guān)外廣闊的天地，還有浩瀚的星海，如何是深宮大院能比的。”

　　越白安說著，眼中浮現(xiàn)了一絲神往，但卻轉(zhuǎn)瞬即逝：“可我既然已經(jīng)進(jìn)了宮，自然不會再癡人說夢?！?p>　　她笑起來的樣子永遠(yuǎn)能給他人帶來力量，此刻亦然。

　　明明越白時是前來勸解她的，最后卻仿佛自己被她安撫了。

　　“前路艱難?！?p>　　越白時看著她許久，終究還是搖了搖頭：“為兄只望你知道，無論如何，你身后還有我，還有越家?！?p>　　越白時關(guān)上房門的那一刻，越白安只覺得自己忽然失力，疲憊從心底驟然升起，籠罩了她全部身心。

　　越白時和越家，的確是她灑脫飛揚的前十五年里，最堅實的后盾。

　　也讓她不知天高地厚地認(rèn)為，她想做的事，一定都會遂她的愿。

　　然而越白時暗中打點過的人雖然并未讓越白安落選，但卻為她尋了一個較為安穩(wěn)的去處。

　　“如今圣上年紀(jì)也大了，說是選秀女，但多數(shù)也只是進(jìn)宮為女官或是普通宮女，越將軍請放心，卑職定會讓令妹二十五歲時安然出宮?！?p>　　所以越白安便被指派到了尚衣局當(dāng)差，每日所做不過是把皇子皇孫們的衣裳分分類別，來訪此處的也多是女眷，絕不會又被皇族中人看中的風(fēng)險。

　　在所有伙伴都抱怨著這地方雖然月俸極高，但卻無望吸引皇子皇孫的時候，越白安卻是長舒了一口氣。

　　如此想來，即使無法在和那踏孫國的貴族公子哥兒搭上線，也終歸能夠熬到被放出宮。

　　一晃數(shù)日，這一天恰好輪到越白安跟著采辦出宮添置日用物資。

　　憋了這許多日子，她早就覺得無趣煩悶，因此起了個大早，等在了宮門處。

　　“白安，你這么早啊！”

　　小鎖子今年不過十二三歲，話多愛逗趣兒。尚衣局的女孩成天就討論些胭脂水粉，他一向覺得和她們在一起沒得聊，唯有和越白安在一處時他才覺得開心。

　　越白安會給他講在大漠邊關(guān)的經(jīng)歷，活靈活現(xiàn)地模仿那些西域胡商說話，往往兩人只是午后坐那么半個時辰，小鎖子便能樂上一天。

　　“進(jìn)宮都快半個月了，終于輪到我出宮了，當(dāng)然迫不及待。”

　　越白安坐進(jìn)了馬車中，把腰牌遞給宮門處的侍衛(wèi)又審核了一遍，聽見宮門打開的聲音，越白安只覺得她的心已經(jīng)飛了出去。

　　“今天估計路上堵呢，踏孫國的那些人今天又和皇子公主們一道出城狩獵，咱們估計要給他們讓路?！?p>　　提起踏孫國，越白安不自覺地想起選秀那日碰上的男人，順勢又想起了自己的計劃。

　　那人說著“王妃”還有“汗妃”時，她大致便已猜出了他的身份。

　　一定是踏孫老汗王唯一的兒子，墨云深。

　　墨云深的名字，她早在玉門關(guān)時就時常聽人說起。

　　聽聞他一出生便會言語，八歲便能騎馬射箭，十六歲時就已游歷整個大陸，文能辯時事策論，武能馬上安天下。

　　踏孫國來往的商人學(xué)子都對他十分敬仰，認(rèn)為他是太陽神轉(zhuǎn)世，會給他們踏孫帶來光明和福澤。

　　雖然好話聽得多了，但作為上邦子民的越白安還是打心眼里覺得踏孫不過是一邊陲小國，如何能與大翼國相比。

　　不過，墨云深長得是真好看。

　　她從小就對長得好看的男人有興趣。

　　說是在尚衣局待著安穩(wěn)度日，但越白安那一日不過是去皇后那里送了次衣裳，就被十皇子盯著看了許久。

　　幸好薄尚宮是越白時打點過的人，知道她不愿意和深宮中人多有來往，便早早讓她回了尚衣局。

　　其實若是真的跟墨云深去了關(guān)外，她同樣也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

　　雖然踏孫國民風(fēng)淳樸，生長于大漠草原之上更為自由，但踏孫國王宮也終究是王宮，陰暗莫測，是于她而言無法掌控的困難處境。

　　不過是他先說要娶她，帶她走的，她自然可以和他談條件。

　　越白安這樣想著，不禁期待今日能夠和墨云深偶遇。

　　可惜天不遂人愿。

　　越白安和小鎖子剛剛買齊了尚衣局所需的諸多日用品，還沒來得及走進(jìn)馬車，天空中忽地烏云密布，豆大的雨珠密密麻麻地砸了下來。

　　“還以為是個大晴天可以趁著出宮在外面多留一會兒，怎么這天氣這般惹人糟心?！?p>　　越白安和小鎖子躲進(jìn)了馬車之中，互相把毛巾遞給彼此擦拭頭發(fā)。

　　“鎖公公，越姑娘，那些個主子們也因為天氣從狩獵場折返，這下又得堵著了。”

　　聽見馬夫的匯報，小鎖子擺了擺手：“就猜到會是如此，無妨，等著吧?！?p>　　他說著看向越白安：“白安，你若不想在馬車?yán)?，咱們可以撐了傘去隔壁的酒肆先坐一會兒，這聲勢浩大的狩獵回城，估計得堵上一個時辰?！?p>　　越白安掀開簾子看了看天，搖了搖頭：“我是懶得再下車了，這車上不也有些點心什么的，咱兩干脆把簾子掀開，聽雨用膳?！?p>　　她一邊對小鎖子說著，一邊已經(jīng)動手開始卷簾子，卷好了簾子，又把那一盒糕點放在她和小鎖子中間的背墊之上。

　　“是不是別有一番意趣?！?p>　　她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了一壺清酒：“其實吃‘仙羽齋’的糕點，應(yīng)該搭配他家的濃茶才是最好?？上г蹅冎挥羞@酒，便先湊活著好了?！?p>　　她的話音未落，卻聽見男人爽朗的笑聲從馬車之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