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攤牌（上）

　　金氏被噎住了，瞪了一眼荷珍，開始絮絮叨叨哭訴：“荷珍偷了八小姐的鐲子……”

　　“呵呵。”荷珍陰陽怪氣送給她兩個字。

　　“娘，我曉得你護著八小姐，但是也不能這么冤枉荷珍，”陳明業(yè)無奈道，“荷珍從小到大，也不是沒見過好東西，好好的偷八小姐的鐲子做什么？而且，侯府不是……等等，”陳明業(yè)感到金氏這話不對勁了，他問金氏，“娘，你老實跟我說，侯府抄家的時候，你是不是幫八小姐藏了什么東西出來？這個鐲子是不是你們當(dāng)時偷帶出來的？”

　　荷珍正拿著一個杯子喝水，聽到陳明業(yè)這個問題，差點沒噴出來。她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陳明業(yè)，他滿臉嚴肅，不似作偽。

　　金氏則一臉懵逼地看著兒子。

　　“娘，這事非同兒戲，你好好想想，查抄莊子的時候，除了那個鐲子，你和八小姐還拿了什么出來？”陳明業(yè)忙于學(xué)業(yè)，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回來了，他上一次回來的時候，王八小姐才剛到陳家沒多久，躲在房間里不出來，陳明業(yè)一心只讀圣賢書，并不曾注意王八小姐身上的細節(jié)。他嚴肅地看著金氏：“《大梁律》第八條，私藏查抄之物，一經(jīng)核實，是要全家流放的?！?p>　　荷珍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桃珍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正要說話，被荷珍掐了一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金氏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陳禮榮被《大梁律》嚇住了，趕忙出來替金氏否認：“明業(yè)，你娘怎么可能做這種事？八小姐出來，什么都沒帶，你娘也沒幫她偷藏東西，接她回來那天，米婆婆和她孫女也在，她們都看見了。那個鐲子是荷珍的，八小姐現(xiàn)在穿的戴的，都是你三個妹子的。”

　　陳明業(yè)長舒一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娘你一時沖動，犯了無法挽回的大錯。不過，娘，你以后千萬不要在外人面前這么說，萬一被人到衙門告了，可就有嘴說不清了?！?p>　　家里頭有兩個讀書的，將來還指望著能往上考，進去監(jiān)獄一日游回來，這功名可就沒了。

　　這話她沒法接！

　　金氏原本的氣勢折了一大半，嘴巴一癟，跟兒子告狀的底氣都沒了，只含糊道：“縱然鐲子不是八小姐的，荷珍既然孝敬了她，那就是八小姐的了，她也不能再去搶回來，真是把我和你姥姥家?guī)纵呑拥拿孀佣紒G盡了，身為奴才和主家小姐動手……”

　　“容我打斷一下，”荷珍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把它“嘭”地擱回桌子上，“第一，王八小姐不是我娘也不是我奶，更不是我祖宗，我沒孝敬過她，我的鐲子，還有桃珍梨珍那些東西，怎么到她身上的，娘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第二，我沒賣過身，我是良籍，她是罪籍，她算哪門子主家小姐？又沒給我發(fā)月錢。”

　　金氏被下了面子，氣得直發(fā)抖，她對陳禮榮和陳明業(yè)說道：“你看看，這日子還咋過，她這是要爬到我頭上來啊。”

　　陳明業(yè)看著荷珍不說話，陳禮榮有些怒了：“荷珍，跟你娘好好說話?！?p>　　荷珍也不想去管陳明業(yè)的目光了，也不理會陳禮榮的怒意，她站起來：“哦，那我再補充一下第三點。這話我憋了很久了，今天終于可以說出來了。王八小姐很可憐、很慘，家里被抄了，但是這又關(guān)我什么事？她家被抄又不是我干的，憑什么我要給她當(dāng)牛做馬？”

　　她特別想替真正的荷珍問問他們這對父母，她到底做錯了什么。就因為她投錯了胎，不長眼睛做了他們的女兒？王八小姐身驕肉貴不能做活，她就天生命賤，活該被王八小姐害死？

　　兩個人一個侯府奶娘，一個堂堂大秀才，嘴皮子一個比一個溜，感情大冬天被罰跪餓著肚子洗衣服的不是他們，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還有臉說以前家庭和睦？他們所謂的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好日子，是犧牲原來的荷珍的命換來的。

　　金氏“蹭”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怒吼道：“憑什么？就憑你是我生的，我養(yǎng)你這么大，別說要你伺候八小姐，要你替八小姐去死，那都是應(yīng)該的?！?p>　　我呸，你怎么有臉說這種話的，誰特么是你養(yǎng)大的？

　　荷珍指著自己的后腦勺，忍不住冷笑出聲：“我的命是我姐找了大伯母和三哥搶回來的，還有，把我養(yǎng)大的是陳家。”

　　如果說陳禮榮每個月賺的錢花哪里去了還能理出個大致方向，那金氏的錢就是筆糊涂賬。至少荷珍長這么大，哪怕第二天家里要斷炊，也沒見她拿出過一分錢。

　　原來的小荷珍自然是不清楚這里面的道道的，但是現(xiàn)在的荷珍，稍微試探了幾回桃珍，就知道金氏身上的貓膩了。

　　王八小姐被養(yǎng)在莊子上，擺明了被侯府上層不喜，估計份例沒少被克扣。這種大戶人家，人人生了一雙富貴眼，一個不受寵還被驅(qū)逐的小姐，要過上好日子，可不就得靠銀子開路嗎？金氏的腰包全補貼了她心尖尖上的八小姐，哪里還有余錢留給自己的孩子？

　　一室安靜。

　　荷珍環(huán)顧著屋子里的其他人，陳禮榮一臉羞愧欲死的表情，陳明業(yè)沉默不語，桃珍正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她，梨珍扯著桃珍的衣角，也在偷瞧她。

　　荷珍揉了揉還在“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頓時覺得特沒意思，她開口，道：“我想回水洼村?！?p>　　如果現(xiàn)在這是一篇以王八小姐為主角的小說，那么，金氏絕對是那種能感動一堆讀者的大配角，在女主逆襲的道路上，扛起一號忠仆的大旗，為女主保駕護航，護她走上人生巔峰。

　　但是，現(xiàn)實不是小說。

　　她也無法為有金氏這樣一個坑人不覺、毀人不倦娘而感到自豪，更無法對成為王八小姐的牛馬這件事感到榮幸或者欣喜。

　　既然相看兩相厭，與其互相折磨，不如分開。

　　每天對著這對極品主仆，她怕她有一天會忍不住懟死或者砍死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