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原地待命,直到了清晨。
北方的陽光清冷,潑灑在這一片戰(zhàn)場上,更顯得灰蒙蒙的,呈現(xiàn)出一種慘烈。李崢一夜未眠,此時滿臉疲憊,揉了揉眼睛,道:“整裝待命?!?p> “尊令?!崩蠓鞘罔ち⒓捶愿老氯ァ!案O窸窣窣”一片響動,郎兵們理了理戰(zhàn)甲,皆直挺挺立正。尹子奇的兩千兵早已分散開來,在后邊待命。
“你們幾個,帶兵去尋營吧,千萬小心!”李崢命令道,率先向敵營走去。
來瑱寶武荔非守瑜分別帶著五百人向敵營小跑。
近了,這才看清奚軍連營皆是氈帳制成的帳包,很多已經(jīng)被燒毀,有些已垮塌,還有些也是歪瓜裂棗的立著,搖搖欲墜。一個個帳包都是兵營,連成一片,形成一座大營。
帳包間的空曠地帶原本都停著戰(zhàn)車,此時也被打成稀爛。滿地橫尸,到處冒煙,土地已被鮮血浸染成了黑色。也分不清隨風(fēng)飄散的味道是血腥還是焦煙。死去奚兵的面容上還呈現(xiàn)著惶恐和不解。
郎兵們紛紛涌了進(jìn)來,小心謹(jǐn)慎地逡巡。有人發(fā)現(xiàn),李崢的面容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在這種慘烈之境居然還能笑,這使得所有人都心生畏懼,不敢靠近他。
“好,死得好,是不是宜芳公主被砍了頭祭旗的時候,你們也都在歡呼吧!”李崢邁步向前,跨過死尸,嘴掛慘笑。
寶武小跑過來,猶豫片晌,還是壯膽請示道:“巫郎?!?p> “說?!?p> “還有幾個沒死的奚兵半睜著眼,不過也已奄奄一息了?!?p> “殺。讓他們痛快的死?!?p> “尊……尊令?!睂毼涞昧詈笈荛_,手持長桿刀,親自將那些傷兵劈死。
嚴(yán)莊沒敢進(jìn)敵營。安慶緒和尹子奇倒是跟了進(jìn)來。見李崢這樣的心狠,安慶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物以類聚嘛!尹子奇暗道:“此人殺伐決斷,與儒雅的外表極為不符,深不可測呀!”
打掃了這一處戰(zhàn)場,李崢又命令郎兵們趕往東邊的三處連營,三處空營,數(shù)千奚兵棄營而逃,連他們的寶貝戰(zhàn)車都落在了營區(qū)。
荔非守瑜愛箭如命,見到奚人制造不凡的戰(zhàn)車無比興奮。那些長方形的木質(zhì)戰(zhàn)車,車輪巨大,車上是各種造型的弩箭,一排一排,一層一層,頗有些連發(fā)火箭炮的味道。
箭矢車造的確實“前位”,一排排弩箭后面都安裝了特制的弓繩,可由多人同時拉繩完成上箭,一弦三四發(fā),威力無比。
“巫郎巫郎,快看,這些戰(zhàn)車真是寶貝,全押送回去吧!”荔非守瑜興奮道。
李崢面無表情,一一看過戰(zhàn)車,道:“不錯是不錯,只是對我來說都是廢物,不要,全砍成木渣,扔了?!?p> “?。俊崩蠓鞘罔ひ汇?,不過瞬間明白了,以李崢的火力確實不需要這些東西,“喔,好吧!”
“別?!崩顛樂椿诘?,“還是留著吧,送給安祿山用?!?p> “?。俊崩蠓鞘罔け凰鲎蠛鲇业拿罡愕挠悬c暈。
李崢明白過來,因為自己不會特別逆天的讓軍隊全部使用現(xiàn)代化武器,以后打仗的主力軍還是當(dāng)代的唐軍,那么留著這些戰(zhàn)車還是有意義的。
李崢早已用一夜的時間想好了接下來的行動。按理說敵軍潰敗,繼續(xù)追擊的戰(zhàn)術(shù)是李崢喜歡的。
可問題是,這一仗純屬有打賭的成分,是為打給阿史那承慶和安守忠看的;另外,再往東北方向就是奚人的大本營了,那里的地形、軍隊部署,部落里的種種情況現(xiàn)在毫不了解,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貿(mào)然去追擊的話兇險得很。
更何況目下就自己的五百郎兵,外加尹子奇的兩千唐兵,深入奚人地盤顯然不夠?qū)Ω稊耻?,這種追擊是不可取的。所以李崢下了令:“帶齊了戰(zhàn)利品,開拔回營。”
……
“不,絕不可能?!卑⑹纺浅袘c傻傻站著。
“軍師,將軍,你們可說的為真?”安守忠挨個詢問,只是身子有些顫抖。
嚴(yán)莊端端正正坐在胡椅上,捋著胡須,兀自難以置信地點點頭,然后閉目養(yǎng)神,實際上在回味著李崢打仗的過程。
阿史那承慶預(yù)感到不妙,仍然在問:“五百人,就五百?打過了奚軍一萬?尹將軍當(dāng)真沒幫忙?”
尹子奇站在一邊,抱臂胸前,嘆然道:“沒?!?p> 安慶緒不耐煩了:“啰嗦什么?我證明,李郎君和你打賭,他贏了?!?p> 阿史那承慶不說話了,一臉茫然、迷惑、羞愧,臉紅紅的,如猴腚般。
安守忠追問:“這仗是怎么打的?怎么能?”
李崢二郎腿一翹,瀟灑地坐著,慢條斯理地品茶,瞧著他兩的狼狽樣,這才開口:“你們可以去瞅瞅,看看尹將軍的兵有沒有受傷,少了一個沒?若是完好無損,這仗不是我打的難道是你們打的?”
二人互覷一眼,沒辦法得到答案,時代所限,他們無法想象李崢的戰(zhàn)術(shù),但是,打賭輸了是毫無爭議的事。
李崢放下茶碗,倏然起身:“二位,我是立過軍令狀的,這仗我贏了,我的頭恐怕掉不了了,而你們卻要當(dāng)眾給我下跪,親我的鞋子,對不起,今兒的鞋面上有些泥土?!庇殖虺驀?yán)莊,道:“嚴(yán)軍師,軍令狀在你那里,現(xiàn)在可以銷毀了么?”
嚴(yán)莊睜開眼,從袖筒里取出一紙軍令狀,一抖展開,隨手撕了。
李崢還保留著一紙賭令,取出,道:“阿史那將軍,安守忠將軍,走,到外面的寬敞地,叫齊了士兵,你們該履行賭約了?!?p> “哼?!卑⑹纺浅袘c喝道,“李崢,你不要狂,我……我不跪。”
“嗯?”李崢轉(zhuǎn)身一瞥,道,“軍師,安將軍,下賭約之時你們可在場,他們現(xiàn)在當(dāng)眾反悔,你們說,該當(dāng)何罪呀?”
還沒等嚴(yán)莊開口,安慶緒跳騰起來:“不成不成,你們輸了就當(dāng)跪下,愿賭服輸,膽敢反悔,人人得以嗤之。”
“哼!我不是不履約,而是這一仗太蹊蹺,我沒親眼所見,不服,若是親眼看見他李崢贏了,死也愿意。”安守忠倔強道。
“喔?好得很。”李崢悠悠踱步過來,隔著長衫摸了摸腰間的那些裝備,道,“戰(zhàn)前不愿意去看的也是你,說只要軍師他們見證便服輸?shù)囊彩悄悖F(xiàn)在反悔的又是你,哼哼,這話又該怎么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