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英雄怔怔的看著那擋在自己身前的女人,而她的胸口,無雙劍正將其貫穿而出。
此刻幾人都顯狼狽,渾身皆有不少的劍傷。
他抬頭了,那仿佛是世間最純凈的眸子正散著驚恐的看著那傷口處無法遏制的血水。
“嗤!”
劍圣手中無雙劍一抽,瞬間帶出一蓬血花,濺在了英雄的臉上。
“娘!”
又是一聲哀嚎。
不遠處的慕應雄與小瑜此刻眼中都流露出了濃濃的擔憂以及對劍圣的恨。
“沒事的,娘……能看著你長大,已……已經很滿足了……”秋娘看著抱著自己的兒子眼中沒有臨死前的恐懼,只是有些不舍。
“你是英雄……不應該掉淚的。”
她擦著英雄眼角的眼淚,柔聲說道,只不過臉色卻漸漸蒼白起來。
正這時。
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淡漠的話語從山道上傳來,帶著一絲疑問與詫異。
“又回到那條軌跡了?”
這聲音清冷之余很是柔和,但所有人都不會這么覺得,因為就在他開口的同時,周圍原本爛漫的山花草木,竟同一時間枯萎了起來。
“劍意?!?p> 來人的一言一行竟然都帶著劍意,何其恐怖。
濃濃的死亡氣息,更是擠壓的他們有些窒息。
“先生,你來了……咳咳……”
倒是秋娘此刻視線一轉,她似乎知道來人的身份,口中因血液而含糊不清的說著,而后則是不停大口咳血,已然氣若游絲。
心被一劍刺穿,能殘喘到現在大部分憑借的還是當年佛秀渡給她的那一身功力。
“踏踏踏……”
一聲聲清晰可聞的腳步聲先是響起在眾人耳邊。
“此次變故迭生,有的東西我要拿回來了……你,還有什么遺愿嗎?”
詭異的,當這句話響起,那本來性命垂危的秋娘眼中忽然再復清明,竟是踉蹌著從英雄懷中站起。
她自然知道佛秀這句話里的意思。
“我這一身武功本來就是先生的,確實也應該還給先生,若說遺愿……”她戀戀不舍的看了眼身旁那正一臉緊張盯著她的英雄?!熬褪遣荒苡H眼看見我兒成家立業(yè),名揚天下了?!?p> “果然是你?!?p> 劍圣雙目精光暗凝,但怎么看怎么有種強弩之末的感覺。
只見那山道慢慢走上來一個人,看似緩慢,然話語起落之間,他的身影就已站在了眾人的眼前。
此人身穿素色麻衣,左手拿著念珠,右手倒提一柄灰色兇劍,披頭散發(fā)。他發(fā)絲之下半掩的相貌雖極為俊秀,卻不知為何,眾人初時一見竟是莫名的心顫。
劍峰山巔,有天光降下,這是“英雄劍”出世的異象,即便現在是夜晚,但這里卻仍然亮如白晝。
可隨著此人的出現,眾人錯覺間就好像看到了一團行走的灰霧。
正是佛秀。
十六年,他這一坐,竟是枯坐了十六年。而這一次,他沒能再逃脫時間的侵蝕,再睜眼,已是快到不惑的年紀了。
佛秀點了點頭,左手念珠串于腕間,微微抬起。霎時,掌心一股恐怖吸力隔空而起,肉眼可見的,眾人只見一圈圈灰色的漣漪從他的掌心處蔓延開來,就像是化作了一個漩渦。
而同時,離秋娘最近的英雄看到了,其他人也都看到了,一個黑白二色所凝的“卍”字佛印慢慢從她的丹田浮出。
一出體外,便立時化作一股澎湃氣機涌向那人。
他竟然在吸攝母親的內力?
此念頭一起,他手中英雄劍一顫,立時便欲朝對方斬出,眼中怒氣幾欲噴薄而出。
但馬上,他就被一只自己熟悉無比的手拽住了。
秋娘。
“別……多虧了先生……我才能找到你……我這一身所學……都是先生所傳……如今將死……是時候還給人家了……”
英雄聞言身子一顫,整個人就像是喪失了全部的氣力,驀然跪了下來,沙啞的喊道?!澳铮 ?p> 救?一劍穿心如何救?若不是佛秀此刻以精神之道強催,恐怕秋娘之前早已斃命。
而且,即便佛秀能救,這等傷勢所耗費的代價也幾乎大的嚇人。若非如今情況險峻,他又何必去收回這一身功力。
隨著那一身功力的失去,秋娘慢慢合上了眼睛?!耙院?,要抬起頭做人,頂天立地。”
這句話,自然是對英雄說的。
到死,秋娘臉上還露著溫婉柔和的笑,佛秀眼神微動嘆了嘆?!鞍?,我們都只不過是那命運長河中掙扎的魚兒,我反而有些羨慕你,知道為何而生,明白為何而死?!?p> “可我的路,又在哪里?”
左手落下,吸攝之力已無,而那人已死。
英雄麻木的雙眼楞楞的看著那倒在地上安然閉目的女人,雙眼目光渙散的輕輕將其抱起,旋即走了下去,另外兩人則是擔憂的緊隨而去。
如此,山巔之上就只剩佛秀與劍圣了。
“這把劍的名字叫做“寂滅”?!?p> 佛秀一揚手中兇劍,此刻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劍圣卻感覺到一股極為駭人的兇邪之氣正斂于內。
接著。
“你還不走嗎?”
目光微抬,佛秀平靜的看著劍圣,這位劍中圣者,此刻當真狼狽異常,渾身上下細小劍痕無數,活脫脫的像極了一個乞丐。
劍圣聞言臉色瞬間慍怒于形,須發(fā)皆張,如發(fā)狂的獅子,他怒吼道?!澳憔垢逸p視于我……這天下,無人可令我不戰(zhàn)而退?!?p> 對于這句話,落在這位心比天高的劍圣耳中自然是比侮辱差不到哪去,更何況還是從自己宿敵的口中說出,輕視了他的人,更輕視了他的劍。
佛秀恍若未覺的搖了搖頭,他語氣很平淡?!安唬m出世了,但如今并未完全成型,還差一些?!?p> 劍圣的怒氣這才消了幾分,他沉默的看來佛秀半晌,似乎要將他的容貌死死的刻印在腦海中一樣。
最后,留下了一聲冷哼才下山離去。
佛秀靜靜的看著。
良久,他輕笑出聲?!昂牵@個世界,不信命的人基本上都會死,劍圣如此,雄霸如此,斷浪如此,帝釋天也如此。”
他說著看向手中的劍。“你猜,我們會不會死?”
說來也是奇怪,他剛說完,手中兇劍便生出“嗚嗚”的嗚咽之聲,像是在回應著他。
佛秀又笑了。
“急什么,他們還不是真正的“劍皇”與“天劍”,而且劍圣的劍二十三還沒悟出來呢。在此之前,還是用天下劍者的血來打磨你吧,正好,我也想試試我這枯坐十六年由無生殺劍徹悟的寂滅之道?!?p> 聽到這話,那嗚咽的劍鳴方才停止。
說完,佛秀沉息閉目,氣息內提,體內氣機瞬間渾圓如一。
“??!”
恐怖如雷般的沉悶吐息之聲下,整座劍峰之上的所有蒼翠綠色,皆在全部的枯萎凋零。
而那山巔站立的人,隨著龐大生機的涌入,他的年紀好像在不停倒退一樣。
天空的天光開始急劇收縮著,直到散去被夜色遮蓋,似乎,它們也在因某種力量而懼怕。
也自今天之后,“劍峰”之上,無論春夏秋冬,皆是一片枯敗之色,再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