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赤霞漫天,映的天地之間盡成淺紅,精致小院中,豎著幾棵矮矮桃樹,樹干墨黑、葉子翠綠,其間或藏著粉紅果實,嬌羞無比。樹下一張木黃桌案,案后坐著個一身紅衣的俊俏少年,眼睛輕瞇、眉心緊皺,腮幫子鼓鼓的,不時偷偷地斜撇一看,又很快的收回來,繼續(xù)努力的去鼓著自己的小臉。
殊不知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的一清二楚,只為了讓他能不再謹言慎行的過了頭,喬陽對其幾乎是有求必應,時間久了,也就慣出個隨意些的性子。陸議又是個聰明的孩子,深知自己的老師有個心軟的性子,又曉得她愿意吃那一套,所以偶爾也會擺出個受氣的模樣爭取自己的利益,不想今日卻沒什么用處。
眼看著天色漸晚,快要到了歸家的時辰,陸議心中更急,近些日子都是住在酒莊,每三日休一日,這次問不出來,下次就要四天之后了,又委屈巴巴的看了一眼,偏偏專心書冊之人目不斜視,一片柔和面色,像是看進了書里,淺淺的掛著一絲笑意,處在淺紅淡光中,更是溫潤如玉,看了又看,連生氣都不想裝下去了。
突然有腳步聲來,陸議立馬看向門口,似有一人緩步而至,腳步聲間斷時間一定,聲聲清晰,不急不慢,少年臉上頓時笑開了顏,多了幾分殷切,這必然是周叔父回來了,看來今日能帶著想知道的東西回去了。興奮感頓時四溢而去,喬陽斂起書冊,笑著搖了搖頭,瞇了瞇眼睛,也眼含期待的看向院門之處。
只把進門的人看了個怔楞,笑著開口:“怎么今日都這般高興的迎我?”一邊坐到喬陽身邊,把手上的東西放在桌案之上,一邊調(diào)侃:“莫不是知曉我?guī)Я撕脰|西?”喬陽順勢伸了個懶腰,虛點了那目光殷切的少年一下:“可不都是議兒鬧得?”
周公瑾笑的溫和,毫不留情的接人傷口:“議兒今日是想讓我相送?”陸議瞬間多了些不愿,倒是喬陽接過周郎遞過來的帖子道:“所以這些東西也莫要拆開,讓議兒帶回去即可?!笨焖俚膾吡藘裳郏樕隙嗔诵┏林?,陸議終于是忍不住,也湊了過來:“叔父離去時明明說回來要仔細講講的,議也想聽著?!?p> 原來是好奇心作祟,周公瑾自覺找到了原因,又見喬陽隨意的合上了帖子,逗著少年越加急切,有心再拖一拖,可喬芳芷也隨即將詢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不禁一笑:“今日見到的,正是顧家顧明。。。。。?!?p> 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卻也隱下來一些,看喬陽似笑非笑的瞅著自己,心中滿是尷尬,輕咳了一聲:“總之,也就是這樣了,不知為何,這事情稀里糊涂的又被拎了出來,雖顧明說是為除去麻煩,可沒有七分把握,又怎能貿(mào)然的說出來,只怕,是又出了什么佐證?!?p> 一席話說完,天色已經(jīng)有些昏暗,有一小廝匆忙而至:“公子,該回去了,不然就要誤了今日宴席了。”陸議猛然一驚,突然想到今日還有家宴,慌張的起身告辭:“老師,學生后日再來,今日便先回去了?!?p> 喬陽點了點頭,指了指桌上包的齊整的東西,又從周瑜手中討來之前的一張?zhí)?,和著自己的一起遞了過去:“也好,把這些也帶過去,好生研究一下。”又囑咐道:“注意安全吧,有事便說一聲,千萬別委屈自己?!鄙倌旯Ь磻?。
小廝雖然看了無數(shù)次,依舊抽了抽嘴角:公子啊,你這是要回家,不要搞得和離家一般好不好?
送陸議上了馬車,又看著馬車安然而去,喬陽與周瑜相視一笑,同時搖了搖頭:這孩子,好奇心實在是重了些。此時眾人皆在用膳之時,莊子中顯出些空曠,公瑾輕輕舉起手中的琉璃燈,棱角有序,盡可能的折射著光線,照出前路,喬陽稍落半步,隨在周瑜身后,身相錯、影交融,親密無間,天地之間只留二人呼吸之聲,皆是輕輕的,仿佛怕打破了這份靜寂,只盼著這路能遠一些、再遠一些。
不遠處突然有燈光閃現(xiàn),周瑜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卻也滿足,側(cè)身道:“怎么也不說話,我只等著你問呢?”喬陽驟然一笑,臉上浮現(xiàn)三分促狹:“因為,我要看看,你想繞著莊子走多少圈?”
眉梢微笑,眼聚笑意:“好了,我今日啊,在顧明那邊見到了顧家那位姑娘?!眴剃栯[隱覺得肩膀有些疼:“顧惜?。俊薄班?,說到了一位袁將軍?!敝荑さ难哉Z中也帶了笑意:“你覺得,是哪個?”
“還能是哪個?那個正忙著爭權(quán)奪勢欺負韓馥,也只能是這個了?!陛p嘆一聲,卻未開口,二人心中都明白:袁術(shù)占據(jù)了九江,又對吳郡出手,加上一根筋的陸康治下的瀘州,對吳景的丹陽呈現(xiàn)出夾擊之勢,再加上孫策前些日子來信說要離了曲阿,全家遷至江都,江都已是徐州治下。到如今還有什么不知,袁術(shù)是對玉璽的下落有了懷疑,伯符,選擇背井離鄉(xiāng)保全性命,顧家,卻是被莫名的拉進了局。
一時二人多了些沉重,心中涌上了無力感,一地一治,一治一史,徐州幾乎另成一國,出于種種原因,陳家并未設立任何分店,如此想來,出了虛幻無力的信件往來,二人根本無法再為其提供任何助力,拖家?guī)Э?,也不知能否真的萬事齊全,不知能否周到照顧幾個弟妹,尤其是那個不同母的寶貝,操心透了。
周瑜想的又多了些,父親曾經(jīng)明確表示不要過多幫助,阻其成長,故不到萬不得已之事,莫要出手,他想了許久,也應下了,甚至截下不少芳芷準備的東西,雖然二人認真的談過了,也達成一致,可如今知曉這般狀況,想到伯符笑哈哈的模樣,異口同聲的嘆了口氣:這絕對是要受欺負的啊。
喬陽捏了捏鼻梁,掩下心里想到某人的酸楚:“那顧家小姐沒說別的?”周瑜的臉由白轉(zhuǎn)紅又到微青:“沒有。”轉(zhuǎn)身即走,卻依舊體貼的將燈光印在女孩腳前。
夜深人靜,喬陽擁被側(cè)臥,終是潸然淚下: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