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許久不曾睡得這般滿足安穩(wěn)了。一覺醒來,陽光已灑滿房間,射進床幃。三娘不得不瞇起雙眼,半晌回不過神,自己竟是真的可以重來一回!
“姑娘醒了?畫屏伺候您起身吧!”出神怔怔間,畫屏的聲音傳來。三娘沉默不語,任她為自己梳洗?!肮媚?,那方婆子又來了。一大早就來敲門了,說是要與夫人商議極重要的事。”畫屏擰干帕子,遞給三娘又道:“也不知與夫人說了些什么,現(xiàn)在還沒出來。”
聽過畫屏的話,三娘不自覺的挑了挑眉頭,手指也在桌邊隨意滑動著:“這竟是真有事了?”三娘納悶,既是極重要的事母親沒道理不與自己知曉,自己更不可能忘記,畢竟在上一世這幾天發(fā)生的事便是千百年過去自己也不可能忘記。
那究竟是什么事兒呢?母親向來不與方婆子深交,平時往來也只取得體二字,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讓母親在內室接待方婆子?這件事兒到底是前生發(fā)生過的還是......三娘無從得知。
“畫屏,這里我自己可以,你去看看方婆子走了沒,她一離開就來叫我?!比镒约嚎隙ㄊ遣恢涝蛄耍潜闳枂柲赣H罷!再加上之后要發(fā)生的事情,三娘還是想問問母親的想法。畫屏應聲,轉身離開。
三娘靠在梳妝臺邊,呆呆地望著鏡中,面前的鏡中出現(xiàn)了一個粉面桃腮,唇紅齒白的少女,雖未長成,卻已是不多見的美人容顏了。展顏一笑,梨渦淺淺,更是甜美可人,美艷不可方物。三娘性不喜笑,天性使然,當然也有自己這副容貌的原因,只現(xiàn)在看,便知此女不凡,三娘卻知自己長成后的容貌更甚眼前。
三娘從來早慧,自幼年時便知女子過于貌美并非好事。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三娘后來曾一遍一遍對著鏡子練習表情,只求溫柔端莊。于少女而言,嬉戲打鬧也是樂事一件,只三娘從不敢放松,不曾隨心遂心,此乃前生憾事之一。
既是上天給她重來一回的機會,昨晚也已決定換種活法。那么,今生:“我柳三娘定要遂心順意的活一次,再不讓自己重蹈前生的覆轍了?!蹦敲?,改變就從今日起吧!三娘對著鏡子,學著姐姐妹妹們少女時期嗔癡皆宜的表情。一時間,鏡中少女時喜時嗔,和著陽光頓時滿室生輝。
畫屏不多時便回到三娘身邊,只進門時卻看到靈動飄逸的三娘,眸子里盛滿了陽光,仿若漫天星光全傾倒于眼前少女的雙眸,熠熠生輝。盡管與自家姑娘日夜相對,自己更是早在姑娘出生之前便來了姑娘身邊,卻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明亮奪目的畫面。畫屏知道自家姑娘是美的,至今日才發(fā)現(xiàn)三娘竟已長成這般美好的模樣了。
“畫屏,你回來了!”三娘對鏡自顧,淺笑微笑大笑,卻越笑越覺得自己雙頰僵硬,竟是越看越不自在了?!鞍?,罷罷罷,自家還是不適合做這樣的表情??!”三娘想了想,不由自主笑出聲:“自己也是邯鄲學步了,只自己心里放松了,笑或不笑,真實或虛偽,便又有何區(qū)別?!笔Φ膿u了搖頭,轉頭卻看到愣在門口的畫屏。
這丫頭,此時倒與后來的玲瓏剔透,儀態(tài)萬千的畫屏姑姑判若兩人?。∪羰强梢?,自己定要帶畫屏走上另一條路,免她情傷,解她憂慮,讓她一生平安順遂,幸福如意。畫屏看著望著自己的三娘,莫名覺得有絲縷傷感。和昨晚一樣,三娘又一次這么盯著她,那道目光如有實質,似乎又是透過看著別的其他人,那樣愧疚的眼神,畫屏不由得開始心碎難受。
“姑娘?”畫屏只看著三娘:“方婆子走了,夫人在房里等著姑娘呢!”畫屏提醒著三娘。聽罷,三娘隨即從愧疚的情緒里脫離出來,向自己母親房間走去。
“母親......”只一句,三娘感覺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喉嚨,鼻子一酸,眼淚開始不停的掉了下來。是啊,自己已多年未見母親了,最后一次見到母親在自己的記憶里早已過去多年,而此刻,縱是母親纏綿病榻,卻也鮮活生動,往后想念母親時再不必對著一副掛畫遙寄哀思。
“阿祝這是怎的了?”看著女兒淚眼汪汪,眼淚橫流的模樣柳夫人有些無措。女兒向來穩(wěn)重懂事,小小年紀就老成持重,是個不讓人操心的性子,便是幼時也不曾有這樣的反應。柳夫人素來心疼女兒早慧,看到女兒這般模樣心更是揪到了一塊兒,只是想來想去也不知女兒到底是為何這般難過?!翱?,可是受委屈了?”柳夫人語氣訥訥。
“母親不必著急,阿祝沒事兒,就是做了個噩夢驚著了。”三娘看到母親無措訥訥的反應,瞬間明白自己讓母親擔心了。曾經自己是不太喜歡母親的,整日的傷春悲秋,只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怕是她的女兒,三娘也不曾得到更多的關心。三娘始終不理解母親,對母親多是敬大于愛,只是此刻看著母親生澀的反應,三娘更是心酸。
三娘一直都明白,母親是愛自己的。只是母親的世界太小,小到只能裝下那一個人,所以分給自己的愛不那么多??墒悄怯衷鯓幽兀磕赣H終歸是母親,縱是有了自己,她也只是那個為愛生為愛死為愛癡的小女子罷了。其實三娘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和母親相處,母親終究還是太過天真了。三娘陪坐一旁,看著母親羸弱的身體,三娘陷入沉思。
三娘明白,自己這一生的轉折就在這兩天了,若是不想重蹈覆轍,那么改變需得從這些天開始了。只是若是要避開那些熟悉的人,勢必會讓母親陷入絕望。是啊,那人是母親的良藥,是母親生命延續(xù)下去的唯一可能。只是,自己真的可以自私的讓母親繼續(xù)這樣傷春悲秋下去嗎?三娘明白,自己做不到,母親也做不到。縱然在那人身邊,想來自己知道先機,終究是能避免后來的禍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