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月和葉云深好不容易送走了問題不斷的李朝隱,總算閑下來去找李淙,可街鼓卻在此時響了起來,馬上要夜禁了。
長安同洛陽一樣,都有夜禁的慣例,隨著暮鼓響起,各宮門、城門、坊市門即時關(guān)閉,街上禁斷人行,而后金吾衛(wèi)巡街,若遇犯夜者,庶民笞打后定罪,官吏笞打后交由大理寺決議。
總之,為了不往身上再多攬麻煩,安長月和葉云深踩著鼓點往西市溶月樓趕,沿街看到一隊金吾衛(wèi)已經(jīng)沿街呼叫,行人及鋪面都在收拾著關(guān)門。
“還是西域自由,起碼沒有夜禁。”葉云深一邊大踏步走進(jìn)了溶月樓,一邊低低抱怨了一句,他最喜歡夜半出游,可到了大唐之后,似乎就只能在房間里對著燭火發(fā)愣了。
纖娘前腳把兩人迎了進(jìn)來,后腳便見到李淙急急忙忙沖了進(jìn)來,隨即街上有金吾衛(wèi)喊道,“暮鼓已落,關(guān)門閉戶不得隨意上街走動?!?p> 三斤趕緊把溶月樓大門關(guān)上,回頭看著李淙不知所措,溶月樓雖然有客房,可那是給自家人留的,甚少招待外客呀。
“行了,給李公子騰出來一間,不過一晚而已,沒什么大問題?!崩w娘讓三斤去收拾,扭頭看著李淙問道,“李公子今日怎么回事?晚間在我店里暫居可有不妥?”
李淙趕緊搖頭說不會,他出來前就跟大理寺的人說過,他阿耶不會擔(dān)心,“我正好有事找他們兩兄妹,今日暫居此處甚好?!?p> 纖娘點點頭轉(zhuǎn)身拿了酒食,四人在爐子邊落座,李淙不客氣的拿了烤餅往嘴里塞,邊吃邊含糊的說道,“這衛(wèi)家醫(yī)館著實可疑,徒弟對師父態(tài)度惡劣,師父竟也能忍,醫(yī)館明明是那個衛(wèi)全民的,他卻沒什么話語權(quán),反倒是他妻子張氏里里外外張羅著?!?p> 安長月?lián)嶂~頭,有些無奈的問道,“你這大半天就查了這些,秘藥呢?秘藥可有什么消息?”
“你先別著急呀,我這不就要說到了嘛?!崩钿茸尠查L月稍安勿躁,繼續(xù)往下說道,“我從醫(yī)館周圍的乞兒口中得知,衛(wèi)家醫(yī)館確實曾收了三株福壽草,其中一株被衛(wèi)全民的徒弟馬甯贈給了朋友,為此衛(wèi)全民還跟他大吵了一架,隨后馬甯負(fù)氣離開,具體去了何處不知,但回來的時候懷里揣著一包東西,好像是錢帛?!?p> 安長月聽到此處還不知道這跟秘藥有什么關(guān)系,挑眉看著李淙,李淙立刻坐直了身子清咳兩聲道,“而換回這些錢帛的據(jù)說就是一種來自西域的秘藥,是從一個波斯商隊流出的,具體何人所售暫不可知?!?p> “那馬甯賣給誰了知道嗎?”葉云深伸著脖子問,李淙又咳了兩聲搖頭說不知道,他這大半天都在衛(wèi)家醫(yī)館附近晃蕩,探聽到的就這些,這不,還錯過了回家的時辰,只能暫居在溶月樓里。
安長月小口小口抿著杯中酒水,她在想一件事,如果玉娘因財被殺,那劉朋又是為何?一個兵部侍郎家的家奴,誰會這么大費周折的用西域秘藥將其殺害?
“先查秘藥所持之人的身份,最好衛(wèi)家醫(yī)館也派人盯著,再有便是劉朋此人要重新細(xì)查,他似乎不簡單。”
長安不比西域散漫,這里的水深如同大海,稍有不慎便會跌進(jìn)萬丈深淵,安長月只在心里祈禱,這一個小小的案子不會牽扯太大,否則便真是從水溝往深渠跳了。
李淙嗯了一聲,心知當(dāng)下只能這樣,“還有一事我不太明白,你們怎么從許州逃出來的?我聽說許州城門有百來人守衛(wèi),阿月你又不會武,單單靠葉兄一人脫身,這怎么可能?”
安長月笑了笑沒說話,葉云深立刻挺起胸膛接了話茬,先是把自己夸了一番,而后話鋒一轉(zhuǎn)說道,“我們遇到了一個俠士,幸好有他出手相助,這才順利脫身趕來長安申冤,只是沒想到剛進(jìn)城就遇到了命案,真是倒霉的緊。”
李淙訕笑兩聲,他也覺得這兄妹倆很倒霉,先被人栽贓成殺人犯,再是遇到他阿耶,后來更是卷進(jìn)了謀反案中,三元及第都不是這么及的。
當(dāng)天夜里李淙宿在了溶月樓的客房,直到第二日更鼓響起,他才早早起身往家中趕,到辰時三刻又回到溶月樓,卻只見纖娘一人坐在爐子邊同人說話,那兄妹倆竟都還未起身。
“老板娘有客人在呀?”李淙想了想還是上前打了聲招呼,抬眼一看坐在纖娘對面的是個貌美小娘子,面容如桃李般明艷,一雙美眸仿若春水流動,讓人一見之下頓生好感。
纖娘見李淙面生潮紅,神情略顯局促,便知這少年被眼前的貌美女子打動,不動聲色的介紹道,“這位是平康坊春夜閣的秀奴,今日前來提取早前定下的醉夢酒,李公子若是找那倆人,不妨到二樓東面客房中尋,時辰也不早了,也該起身了?!?p> 李淙愣愣的嗯了一聲,木訥的轉(zhuǎn)身往二樓上去,那模樣惹得秀奴抬起袖子掩唇嬌笑,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道,“這位李公子是哪家的公子,倒是不曾見過?!?p> 平康坊平日里來往多權(quán)貴,這些個公子哥兒也時常光顧,秀奴十分留意這些人,卻不記得有這么個李公子。
“他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似乎不曾去過平康坊,小娘子沒見過也是正常。”纖娘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婉禮貌,眼神里卻帶著幾分疏離,她倒不是看不起女妓,而是不太喜歡秀奴這樣的人,她眼里的貪婪太過刺人眼,讓人生不出半分好感來。
纖娘余光里看著李淙的身影在拐角消失,他出身權(quán)貴,又有一個深諳官道的父輩為之遮風(fēng)擋雨,哪知長安城中的人心兇險,往往會被眼前所見迷惑,誤把毒草當(dāng)春花。
“原來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果然一表人才、英氣勃發(fā)?!毙闩难凵裎⑽⒁晦D(zhuǎn),她身在青樓已經(jīng)接近三年,這三年無不想著如何脫離苦海,所以哪怕是微乎其微的機會,她也一定要抓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