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無需再照顧媽媽，所以向洋可以一整天都陪著張若初，直到天黑了才回去。
他希望能夠再次重現(xiàn)兩天前的那場大雪，如此一來他就可以有理由不用回去了。
他并非是想和張若初發(fā)生點事情，只是不想回家而已，那個已經(jīng)沒了妹妹、如今又沒了媽媽的、支離破碎的家。
當他回到家樓底下，已經(jīng)是夜里九點。四周除了呼嘯的狂風之外，就沒有任何聲音。
直到上了樓梯，站在家門口前掏出鑰匙的那一刻，他聽到了從家里面?zhèn)鞒鰜淼囊宦暱人浴?p> 那是爸爸的咳嗽。聽到這聲咳嗽后，向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還年輕，以后還能找個喜歡的人組建一個新的家庭，而爸爸不一樣，爸爸兩鬢已經(jīng)發(fā)白，除了他這個兒子之外就一無所有了。
想到這，向洋內(nèi)心十分慚愧，如今爸爸只有他了啊，他怎么可以不想回家！
打開門的那一刻，看到正在沙發(fā)上抽煙的爸爸，一種歸屬感油然而生。
只要爸爸還在，家就還在；只要家里還有任何一個人在，家就還在。
“爸！”打了一聲招呼后，向洋走到爸爸面前，奪走了爸爸手中那根只抽到一半的煙，然后掐滅。
“向洋！”爸爸有些惱怒地看著他。
“爸，抽煙對身體不好！”向洋解釋。
瞪了向洋一眼后，爸爸失落地低下頭，然后問道：“今天去看媽媽了吧？”
“嗯！”向洋點頭。
“你媽情況怎么樣？沒亂說話吧？”
“很不好，”向洋搖了搖頭，“她說我不是她親生的。”
“這！”爸爸抬眼看向向洋，眼神里透著不安，“她已經(jīng)瘋了，別放在心上?！?p> “誰都說我們兩個長得很像，我怎么可能不是親生的。我知道，媽媽一直因為妹妹失蹤的事對我心存芥蒂，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p> “向洋，這不是你的錯?！卑职职欀碱^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爸爸你也別安慰我了。不過想要媽放下對我的成見、想讓她恢復正常，除了找到妹妹之外就別無他法了。”向洋眼神決然道。
嘆了一口氣后，爸爸眼神空洞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妹妹失蹤了這么久，有可能再也找不回了?！?p> 向洋點頭，“只要有任何一絲的希望，我都不會放棄，哪怕是找一輩子我也愿意，除非?！?p> 向洋說著便止住，眼中泛著淚光。
“能有這樣的哥哥，我替你妹妹感到高興?！毕虬职中牢康乜粗蜓笮Φ?。
“我也替妹妹能有你這樣的爸爸而感到高興?！毕蜓蠡貞?p> 露出一抹淺淺地笑后，向爸爸將頭轉(zhuǎn)向身后。一陣后，他才回過頭來，問道：“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跟朋友去哪里玩了呀？”
“額，”向洋面露遲疑，“爸，我有件事要對你說?！?p> “什么事呀？”向爸爸很好奇。
“我談戀愛了，”向洋有些難以啟齒，“我女朋友來找我玩了，今天一整天我都在陪著她?！?p> “?。 毕虬职殖泽@不已，似乎有些被嚇到了。過了一陣后，他才緩過來，吞吞吐吐道：“那那那天晚上你沒回家，是？”
向洋臉上當即流露出難為情的表情，“是和她在一起，當時雪下得太大，所以才沒回來?！?p> “哦！”爸爸點頭，一臉尷尬，同樣的情緒也出現(xiàn)在向洋的臉上。
隨后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父子兩人都陷入無言的沉默中。
“向洋啊，”最終是爸爸開口打破了沉默，“如今都快過年了，那女孩子要在這呆到什么時候呀，怎么不帶她回家吃頓飯？”
“爸，她爸媽都不再了，所以我想帶她回家一起過年，不知道你同不同意?！?p> 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后，向爸爸點了點頭，“同意，同意，告訴她，爸爸十分歡迎她到家里來作客?！?p> “就不知道她肯不肯到家里來了，估計會不好意思。”
“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說罷，爸爸起身拍了拍向洋的肩膀，“爸去睡了，早點休息?！?p> “爸，還有件事?！?p> “嗯？”剛轉(zhuǎn)身到一半的向爸爸停了下來。
“我想把媽媽接回來一起過年，好嗎？”向洋小心翼翼地問。
想了好久后，向爸爸才道：“我去醫(yī)院問問醫(yī)生，如果醫(yī)生說她精神狀態(tài)穩(wěn)定的話，就接她回來，否則就不行?！?p> “好！”向洋面露喜色，由衷地期望媽媽能夠回來一起過年。
......
......
清晨。
向爸爸比以往都提早半小時出門。
他并沒有向往常一樣往單位的方向開去，而是在二十多分鐘后來到了康復醫(yī)院。
征得醫(yī)生的允許之后，在302病房，他見到了自己的妻子。
“向達，你真是好狠的心，居然為了一個撿來的孩子把我關(guān)在這種地方?！毕驄寢屢荒樤鲪旱乜粗溃抗鈨春?。
“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我是因為向洋才把你關(guān)在這里的嗎？”
“你就是！”向媽媽怒目而視道，“你就是為了他才把我關(guān)到這里面來的，你怕我把他身世的秘密告訴他?！?p> “可你已經(jīng)跟他說了，不是嗎？”向爸爸道，表情顯得很平靜。
“他跟你說的？那他有什么反應？不對！”向媽媽駭然，“我現(xiàn)在在他心里已經(jīng)徹底是個瘋子了，所以他不會把真相當真！向達，原來你把我送到這，就是想讓他以為我已經(jīng)瘋了，如此一來你就不用擔心我說出真相！”
“難道你不是瘋了嗎？”向爸爸終于還是忍不住怒了，“如果你不是瘋了，怎么會把一切怪罪在向洋身上？如果你不是瘋了，怎么會說出向洋不是你兒子的話；如果你不是瘋了，怎么會經(jīng)常產(chǎn)生看到曉欣的幻覺！”
“可我真的看到她了，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的話！??！”說完，向媽媽發(fā)出一聲沙啞的哀嚎。
見狀，向爸爸失望地搖了搖頭，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當走出病房，鐵門關(guān)上之后，他回頭，隔著天窗對失控的向媽媽道：“昨晚向洋還在哀求我，求我?guī)慊厝ヒ黄疬^年；他還說他交了一個女朋友，打算要帶女朋友回來吃飯?！?p> “真的嗎？”向媽媽道，目光變得柔和。
“嗯！他都這么大了，都帶女朋友回來了，而你還沒走出曉欣失蹤的陰影之中。生活總得向前看啊，你想想，要是你還能像以前一樣，兒子帶女朋友回來一起過年，那得是多么開心的一件事情呀?！?p> 向媽媽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光芒，仿佛被向爸爸的話打動。
“兒子還跟我說了，哪怕是找一輩子，也要找到他妹妹。能有一個這樣的兒子，你還有什么好不高興的呢？”
向爸爸走后，向媽媽一直呆在原地。直到許久之后，她哭喊了一聲：“向洋，乖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