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觀觀從墓室里鉆了出來,任無雙抱著鏟子盤坐著打盹兒。于觀觀一掌就拍了過去:“你大爺?shù)倪€睡?出事了!”
“出……出什么事?”任無雙提了鐵鏟,惺忪的眼睛看著于觀觀,還裝作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于觀觀從懷里摸出一只鐲子,“剛才跑出來的時候順手撈的,應該是夠還的?,F(xiàn)在我要拜托你做一件事:里面有了不起的大人物在,你且?guī)臀铱粗@里,要是有人經(jīng)過你都幫我一一支開。我要去傳個口信,讓人過來接這位大人物,要是這件事成了,我們或許還可以得一兩樣報酬,但要是稍有差池,你我都沒命活了。”
任無雙嚇得瞪大了眼,猛地點點頭。
“記住,醒目一些,別再露出這副蠢樣?!?p> 任無雙又一次連忙點頭。
于觀觀跑出了森林,往城里走。經(jīng)過時遇見了方才過來送信的言韶。
“咦?于姑娘,這行色匆匆是做什么呢?”
“不關(guān)你的事!”于觀觀沒有理他,直往驛站走去。
言韶高喊:“于姑娘,你信看了沒有?!”
“沒時間看!”說著,便跑到拐彎處消失了。
言韶開了君子扇,喃喃道:“這姑娘還真是事忙。不過也不急,幫主說過要給多點兒時間,讓姑娘好好地考慮清楚。畢竟啊,這事關(guān)重大,還需得讓姑娘慢慢消化才行?!?p> “公子,公子,過來奴家那里坐坐好嗎?”一個妝容化得妖媚的女人扇著淑女扇,站在一個叫“聚蓮樓”的樓道,嬌滴滴地喊著。
言韶合起扇子,調(diào)侃道:“聚蓮樓,我就要看你家板凳坐得舒服,還是我家板凳坐得舒服,哈哈哈!”
于觀觀到了驛站,看見里面有兩個男人正在喝酒。于觀觀問道:“請問紅菱姑娘在嗎?”
“紅菱是大爺我!有何貴干?!”只見那個叫紅菱的大爺站了起來,身材龐大壯碩,足足高了于觀觀三個頭。
“原來是位身體健壯的大爺啊!”于觀觀汗顏,心想你這么一個大粗漢叫什么紅菱,你以為名字改得像女孩子就能改變自己骨架大的事實嗎?
“我……我有事要單獨和你說。”
“說吧,扭扭捏捏干什么?”
坐在他旁邊的狐貍眼驛站小哥道:“哎喲喲,女孩子呀,可能是傾慕你紅菱大爺呢!”
“開什么玩笑?”紅菱像是害羞地推了驛站小哥的后背一把,驛站小哥薄弱的身軀差點就要從凳子上飛出去。
于觀觀誹腹:嘖,這小哥就沒想過,紅菱老爺力量如此之大,如果不找個跟他一樣身材的,有幾條命夠他那弱弱的一拍啊。
“你大爺?shù)?,真有夠用力。哎喲喲,我的背。你們聊吧,我去找藥酒?!毙「珉S即走出了驛站大門。于觀觀連忙湊上紅菱耳邊,壓低聲音道:“紅菱老爺,不好了,你們幫主遭暗算受了傷,現(xiàn)在就在唐公墓那邊避難,你快點去救他吧!”
“他媽的,怎不早說!”紅菱老爺臉色一變,馬上奪門而出。
于觀觀看事兒也完成了,悄悄地松了一口氣,邊走出門口邊道:“小哥,我跟紅菱老爺說完話了,你的背怎么樣了?”
只是沒有人應答,估計真的是找藥酒去了。于觀觀雖疑惑,也還是離開了驛站。
于觀觀跑得久,渾身沒了力氣。慢吞吞地在街上走著,突然聽見一個路人小孩在喊:“咦?那邊在噴煙?!?p> 于觀觀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正在冒煙的,是唐公墓的方向。
于觀觀心中一驚,往城門跑去,那里也圍觀了一堆人。一個老爺子說:“怎么好端端的就來了個森林大火?正值秋季,天干物燥,這些天都沒有雨下,這火也不知道要燒多久。”
于觀觀只好擠過人群,任無雙還在森林里頭,怎么樣都好,那小子不能死?。‘吘顾J識了那么多年,她哪能丟下他!她向森林狂奔,卻不料正值秋季,天氣不僅燥熱,而且夜晚晴朗,風十分大。還未接近,大火已經(jīng)擴散到很大的范圍了。
于觀觀進入火林口,未走幾步,竟然聽到不遠處有幾個聲音,其中一個聲音正是任無雙。于觀觀循聲走過去,紅菱正鉗制任無雙的頜骨將他拖著,手里提著一把大刀,在火光下,刀光冷得滲人。
“老……老爺!真……真不關(guān)我事,于姐叫我在墓地守著,我根本就不知道唐公墓著了火,更不知道里面是幫主大人。我看到唐公墓著了火,實在太害怕所以才逃掉的。我沒有要害幫主大人?!?p> “這是我們的幫主,不是別人?!奔t菱提著任無雙的領子,眼神如獸,咧嘴陰笑:“誰放的火都不重要,我只需要一個死因便行。那個姓于的,還有你,今天可不走運了?!闭f著,隨著任無雙凄慘地叫喊,刀影上提,眼看就要落下。
“任……”一只大手拉住正要上前的于觀觀,將她牢牢鉗制,拖到了一棵樹后。于觀觀掙扎著,那人怕紅菱聽到聲音,手劈在于觀觀的脖頸,于觀觀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那人愧歉的聲音響起:“無雙,抱歉了?!?p> ——————————————————————————————————————————————
于觀觀醒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架正在行駛的牛車上。
“任無雙!”于觀觀一屁股坐起來,記憶依然停留在昏倒前的一刻。
“你醒了?”
“伍爺?”于觀觀看著眼前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正是收留她多年的伍爺,“我究竟是在哪里?”
“逃亡?!?p> “什么?”于觀觀呆愣看著伍爺,她想起了任無雙,激動地扯著伍爺?shù)男渥?,道:“無雙呢?無雙怎么了?”
“暈倒之前你也看到的,他兇多吉少?!蔽闋斶z憾地嘆道。
“那小子,不會的!他人雖然是不夠機靈,他雖然窮,他雖然有個這么可惡的爹,可是……可是……”于觀觀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強力忍著。
伍爺嘆了一口氣,道:“死者已矣,可是你還活著,而你要努力活著?!?p> 于觀觀瞪大了眼睛,怔怔看著伍爺:“什么……意思?”
“你惹到御龍幫了?!蔽闋敳[著眼,遙遙看著黑夜邊將破未破的光亮,“這場大火,是意外也好,還是故意也好,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他們所說,他需要一個死因,而那個死因就是你和任無雙。他們雖然殺了任無雙,可他們也不會放過你,他們要你給御龍幫幫主做活祭,然后他們就能順理成章地推另一個人上去當幫主。”
“伍爺!我……我……”于觀觀嚇得不知所以,伍爺安撫她道:“你這人機靈聰明,念在我跟你多年以來相處的情分,你且好自為之。我一家七口,有老有少,不能留你,這里有四千兩銀票,就當做我給你的遣散費吧?!?p> 于觀觀盯著伍爺遞過來的銀票,很久都沒接過:“我……會連累到你們嗎?”
“擔心這個做甚,我做事比你精明多了。我也會在這附近躲躲風頭,反正這些日子是不能在藥鋪里呆著了?!?p> “伍爺,對不住了?!庇谟^觀哽咽著,喃喃道,“我沒想到會是這樣,我還連累了你,我就不該去跟任無雙去唐家墓,不去唐家墓,就什么事都沒有……”
伍爺紅了眼睛,嘆道:“我也算是錯有錯著,才認識了你。比起我那幾個不成氣候的兒子,你一直跟您娘那樣,精明又懂事,她死后,你也算是我半個女兒。只是我目光短淺,沒能好好培養(yǎng)你。這些年也沒有好好待你……”
“伍爺你別這么說,你對我已經(jīng)很好了,我都是知道的?!庇谟^觀含淚道。
“早知會有今天,我會跟你多聊聊當年的事……也罷了?!蔽闋攪@道,將銀票塞到于觀觀手上,指著遠方:“這牛車會一直走到樂州,你一個人一定要小心些。希望有生之年,還能跟你再會吧!”
于觀觀咬牙忍淚,點點頭。
“照顧好自己。”伍爺有些不舍,忍耐地皺了眉,跳下了牛車。于觀觀呆呆地看著伍爺那壯碩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