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觀觀匆匆跑到方才買紗絹的小攤面前,氣喘吁吁道:“老……老板娘……”
“誒呀小姑娘你怎么了,緊張兮兮的?”
“剛才……剛才我買完紗絹后,有沒有人買了跟我一模一樣的紗絹?”
老板娘奇道:“咦?你怎么知道的?”
“是怎樣的一個人?”
“一個黑黝黝的小伙子,十五六歲的,雖然臟兮兮的,但生得很俊呢?!崩习迥锬弥恢黄焉龋谀樞Φ?,“他說你的紗絹戴得好看,想買給自己喜歡的人。不過……我好像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他,卻又記不起來。”
“見過?”于觀觀思考了一下,道,“謝謝老板娘。”
見過?一個人即使有多俊,也很少有人說出“見過”這種印象。除非……是在樂州來往甚多的人。
當?shù)厝?,而且是能惹得起紅槐幫的人。
“樂州,稍有聲望的府邸是……”還未想出所以然,于觀觀感到肩膀有人拍他,她回頭,當即嚇了一跳,差點站不穩(wěn)。
黑黝黝,十五六歲,臟兮兮,生得很俊。
不就是眼前這個人嗎?
老板娘指著他道:“哎喲,這不就是這個小伙子了么?”
“你在找我?”那男子很年輕,看起來比于觀觀小幾年,卻已經(jīng)比于觀觀高一個頭。
“你……”
“姑娘很厲害,居然能查到這里了。你怎么想到的?”
“我只是感到違和?!庇谟^觀向后退了一步,“在樂州不出一日,竟有人知道我們的下落,除非一直跟在我們身后。可是,若有人跟蹤,我們豈能不知?!?p> 黑美男笑起來,右臉頰生出一個淺酒窩:“對,在你身邊都是高手,豈能不知?”
“所以,其實那二十名刺客,找的是你們?”
“哈哈,姑娘很聰明?!?p> 于觀觀摸向腰間的匕首,那黑美男懶懶道:“能控制劍在空中飛舞,世上可沒有幾人了。姑娘你還是省點心吧?!?p> “我看你那都是詐騙術,怎么不在我面前演吞劍了?”于觀觀雖然這么說,但不知此人深淺,警惕道“我也不是你能得罪的,請還我槐令,且當一筆勾銷?!?p> “既然能得罪你們,自然有得罪你們的資本……和道理?!?p> 于觀觀難以置信地道:“嗯哼?你跟黑幫人講道理?”
“有何不可?”黑美男笑著轉身,向前帶路:“你的令在我手上,道理自然在我這邊?!?p> “……”
“姑娘放心?!焙诿滥谢仡^道,“你們也算幫了我們一次,我們謝謝你都來不及。這次找上你,是因為我家女主人,想見見你?!?p> 于觀觀看了一眼黑美男背上的劍,猶豫一下,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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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升陽靠在牢房旁邊的樹下,一個額上有刀疤的虎背大漢從牢房走了出來。
“如何,知道目標人物了嗎?”
虎背大漢聲音干脆:“這筆生意,我們不做了?!?p> “哦?不做了?”
“暗殺對象曾經(jīng)對我們有恩。在道上走,有過的恩不能忘。”虎背大漢向穆升陽拋出一個錢袋,道:“大爺,這個還你?!?p> 穆升陽拋了拋錢袋,沉思著。
這群雇傭的殺手行走道上,肯定有過失手的時候,早已習慣入獄,隨后一定有人暗中給他們調(diào)換身份,將他們放走,只是還需要等些時日罷了。
所以,單純的盤問是奈何不了他們,想更快知道這來龍去脈,就是找上了當?shù)芈殬I(yè)殺手,直接給他錢讓他殺人,并告訴他目標人物須問身在監(jiān)牢的刺客。同一道上的人,自然明白彼此的交流方式,能套出目標人物的機會也大一些。
而這個虎背大漢,得知了目標人物,如今卻不肯干了,穆升陽也感到一絲詫異。
“挺有江湖義氣,以后倒是能合作一下。”穆升陽揚眉,一句有恩就想讓我不查下去?未免太小看紅槐幫人了。
虎背大漢道:“這是我欠你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找我?!闭f罷,就離開了。
穆升陽沉默,進了牢房。迎面走過來的,正是之前有過眼神交流的小官兵。
小官兵湊到穆升陽耳邊說了幾句,穆升陽沉思了一會兒,把錢袋交到小官兵手中,道:“這個任你處置,盡快將刺客悉數(shù)以無罪身放了?!?p> 小官兵驚愕:“這樣……好嗎?在樂州,他們都是有聲望的人?!?p> 穆升陽面無表情道:“的確算個人物。不過,人家既然敬我一丈,我也敬別人一丈,這樣也算有來有往,不是嗎?”
“老大。”一人在門口叫喊,穆升陽聽到,從牢房走了出去,是方才的賣菜大叔。
“什么事?”
“您身邊那位姑娘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子走,那男子忒謹慎,我跟著跟著就跟丟了?!彪m知穆升陽是紅槐幫是舉足輕重的人,但作為線人仍舊不清楚其余人的身份,包括于觀觀。
穆升陽瞇眼,對小官兵道:“一刻鐘幫我辦完此事?!闭f罷,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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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觀觀雖盼望有線人察覺到她被威脅了,可這黑美男當真有些本事,繞了幾個圈把人都給甩開,跟她的躲人技術不相上下。最后她被黑美男帶到了一只精致造工的木船上,于觀觀遲疑,沒有上船。
“所以,你是要把我擄走嗎?”
“放心,有人會來接你的。”黑美男指著綁在船邊那只更小的木船,道:“我們也留了一只小木船給你?!?p> “真的不騙我?”
“騙你的話,你能逃嗎?”
“是不能?!庇谟^觀嘆了口氣,只能上船。
黑美男看于觀觀氣餒,笑道:“還真不要怪我威脅你。你家那位,連我都不得不承認他長得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可不得不提防?!?p> “怎么連你們也這么說?他就真的這么厲害?”
“厲害倒不至于,船艙里面有塊更老的姜呢。若你家那位公子活到我家女主人這把年紀,估計能比過她?!庇谟^觀聽罷,心里有些慫了,船里面究竟等著怎樣的一個老妖婆。
進船后,便看見一個長身跪坐的倩影。頭發(fā)隨意松散,以白珠點綴,著紫衣襦裙,面容姣好。無一絲凌厲之氣,而且端莊優(yōu)雅,不沾煙塵。
“這是你家女主人?”于觀觀驚愕,對黑美男道,“穆升陽早就到了她那個年齡了吧,還是說她能長生不老?”
“姑娘說笑了,不過是早年到流華派修過道,比常人少了些容顏變化?!弊弦屡有θ莺挽?,對于觀觀招招手:“姑娘也累了,過來坐坐吧?!?p> 于觀觀懵了,那女子的清雅嬌柔的聲音讓她著迷。她猶豫了一下,才緩緩坐在紫衣女子的旁邊。紫衣女子安靜地垂眉,泡了一壺茶后,手法嫻熟地洗杯,燙杯,給于觀觀斟滿,道:“請用?!庇洲D頭對黑美男道:“你臉上頂著那些泥漿,不會不舒服嗎?”
“本來是不舒服的,但好像習慣了?!?p> “也好,你這個造型倒是新鮮?!弊弦屡幽闷鹱约旱谋?,輕輕抿了一口。于觀觀看茶應該沒下藥之類的,也跟著喝了。
“可我不想滿足你的惡趣味了?!闭f罷,黑美男擺了個鬼臉,掀起艙簾出去洗臉去了。
紫衣女子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推到于觀觀面前:“用這種方法見你,的確有些失禮了,而且我們也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p> 于觀觀接過,把槐令收回腰間,道:“那么,您為什么想見我?”
“首先,是因為得罪了你們,想請求你們的饒恕。另外,能與紅槐幫中有說話權的人見面,實屬不易,便想問點事。”
紅槐令其實有不同的樣式,不同樣式代表不同權限,于觀觀手中這一個紅色槐令與穆升陽是同等權限。眼前這位女子居然看出這一點,看來她對紅槐幫有一定的了解。
于觀觀在想,今天到底是遇上什么人物了?
紫衣女子幫于觀觀斟茶,突然整個船體劇烈搖晃了一下。在此震動下,紫衣女子竟然沒有將茶倒歪,臉色從容,似乎已經(jīng)預料到有事情發(fā)生的樣子。這同樣讓于觀觀驚訝得很。
“姑娘,你家那位公子手腳真快,他過來接你了?!币粡埌尊目∧槒呐摵熇锫冻鰜?,儼然就是方才那個黑美男。
“?。俊笨墒?,這不是河中央嗎……于觀觀起身出了船艙,看見他竟通過弓箭射出,讓粗繩一端連著河邊的瞭望塔,一端鑿在船上。
穆升陽帶頭,正順著粗繩,手里憑一把刀,從瞭望塔另一端滑向船這邊。隨后而至的竟是今早被捕的刺客。
“嘖!這救美救得真威風,我又學到新技能了?!毕戳四樀暮诿滥小弧瓚撌前酌滥袊K嘖贊道,“可惜啊,你家公子就是狡猾了些,不到一個時辰,就跟刺客合作對付我們了?!?p> “論狡猾,也輪不到你來說話?!庇谟^觀義正言辭道,“他以為你們想把我擄到哪里去,才用這樣的方式對付你們的?!?p> “盡管來吧,看是誰對付誰?!卑酌滥斜澈蟮膭Τ銮?,割著粗繩,不一會兒繩子就斷了。刺客悉數(shù)落到河中,唯獨穆升陽,剛好在繩斷一剎那用力挺身,一個跟斗后落在船上。
穆升陽站穩(wěn)船頭,依舊風度翩翩:“兩位行動真快,差點就趕不上你們了?!?p> “既然趕上了,打一架再說?!闭f罷,白美男迅速棲身上前,與穆升陽接刃。白美男攻擊迅猛,卻以攻設防;穆升陽善防守,卻防中有攻,兩人武功之強,可見一斑。然而在武術上,白美男終是較穆升陽,略勝一籌。
“姑娘,別擔心。高手相遇就該切磋一番,況且遇兒是有分寸的人,斷然不會傷及您的朋友。而且您的朋友,也的確是位高手?!弊弦屡右沧叱龃摚牧伺挠谟^觀的肩膀。
“不過,我家公子帶了刺客過來,你不生氣嗎?”于觀觀看紫衣女子仍然親切,似乎也不太關心誰會被傷著,皺眉道,“不對,那位小兄弟是個以一敵百的角色,你們根本就沒有怕過刺客?!?p> 紫衣女子依舊保持著笑容,不承認也不否認。
“所以,為什么你們會找上我們,讓我們當替死鬼?”
“刺客難纏之極,我們也只是想稍微支開一下刺客,與線人交接。若找上平民,定會傷及無辜。遇兒也是確定你們有能力做這個替死鬼,才讓你們遭了罪?!弊弦屡訃@道,“誰知,我們竟惹到了赫赫有名的紅槐幫,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于觀觀盯著紫衣女子半晌,道:“你們在江湖上有頭有臉,赫赫有名,卻因為刺客之事東躲西藏,如此狼狽,倒是諷刺。”
“看來姑娘已經(jīng)知道我們的名姓了?”
于觀觀搖頭道:“還煩您介紹一下,我只是猜到一二。你們是當?shù)厝?,那毋庸置疑。但能看得出我們能力不低,證明就是混跡江湖多年的人;惹了紅槐幫的人卻依舊從容自若,證明是權勢顯赫之人。還有小兄弟背上的劍,是把定制名劍,刻的是自家的姓。如此說來,你們就是樂州霍家的人了?”
“姑娘聰慧,那我便正式介紹一下?!弊弦屡有σ庥?,“我是霍氏名劍當家人,霍可心;而在跟你朋友打斗的那位,是我的侄子,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