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荊歌回憶
“當(dāng)初因為那件事,我出走洛神宮,在江湖上四處浪跡,孤單一人,終日沉迷在酒醉之中,劍法也開始荒廢起來。若非那日偶聞一陣琴聲,結(jié)識了現(xiàn)在的濯兒,我只怕早就墜入墮落深淵,無以自拔。”
“濯兒原本是官宦家的大小姐,因為陸門十羽的刺殺行動遭受到滅頂之災(zāi),成為一名孤女。從那以后,她終日生活在復(fù)仇怒火之中,會與我這樣邋遢的江湖浪子漢熟交,也是因為看中了我的一身武藝,希望我替她報仇。
那時的我早已喪失所有生活下去的意志,但聽聞她講述了自己的身世之后,我這才意識道這世上罪行累累的人不只有金朝絕他們一家子?!?p> “在她的鼓勵之下,我重新拾起了那把早已被棄置多年的緹音劍,在得知松疾師弟已經(jīng)離開陸門之后,這才放下身為同門的思想包袱,四處獵殺陸門十羽的成員。在這段獵殺的日子里,我和濯兒之間也有了更深一步了解,已經(jīng)不單單局限于普通的朋友關(guān)系。
她不再把我當(dāng)成復(fù)仇的工具,而是一個完完全全值得托付終生的人,而我也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價值,一掃往日塵霾,和她共游江湖。一年后,因為一次偶然的關(guān)系,我們碰到了屈衡,他是水濯父親生前的至交,自從濯兒落難之后他便一直在尋找她的下落?!?p> “當(dāng)時的屈衡為了他建國的理想,汲汲營營四處招攬同伴,建立起了名為‘九歌’的組織。濯兒被他的理想所吸引,又承蒙他照顧,便拜他為義父,入了‘九歌’。我放心不下她獨自一人留在那里,也和她加入‘九歌’。
數(shù)年后的今天,吳晉之間開始決戰(zhàn),屈衡認(rèn)為時機(jī)已經(jīng)成熟,便開始了這次安陵的行動。本來我和濯兒是無意參與這次行動了,但是聽說安陵這個地方的縣令正是身為昔日陸門十羽之首的松疾師弟后,濯兒毅然決定來到這里,要親手了解這最后的一樁仇怨.?!?p> “松疾師弟的過往種種經(jīng)歷我都有所聽聞,他的為人,身為師兄的我怎會不清楚,縱然是十羽之首,但他絕非什么大奸大惡之徒,否則也不會脫離陸門,來到這安陵當(dāng)一個小小的縣令。
我不想看到他們兩個人因為這件事彼此傷害,于是也決定和濯兒一同來到安陵,希望憑借自己的力量來化消這筆恩怨??墒俏胰f萬沒有想到,這趟安陵之旅,竟會是我與濯兒永別的開始……”
荊歌望著天空,臉上想比才少了一絲痛苦,多了些惆悵。離散將手輕輕按在他的手背上,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不希望看到他現(xiàn)在這個模樣。
看著離散滿是期望的眼神,荊歌笑道:“放心吧,我雖然是個沒用的師兄,但還不至于那么輕易消沉,受人蒙蔽。那害死濯兒的賊人故意使用陸門的絕學(xué)就是要讓我誤以為兇手是松疾師弟,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但凡在洛神宮修煉過劍術(shù)的因為握劍姿勢的緣故,出招制敵那一瞬間劍身會有一個突然向下的細(xì)微幅度.這種習(xí)慣普通人很難發(fā)現(xiàn),而且也不是那么輕易模仿改變,濯兒身上的那道傷口明顯不是出自松疾師弟之手。
為了騙過兇手,于是我和師弟合力演了一場戲,在倉庫中假死在他的手上。隨后,我隱藏在幕后,充當(dāng)一只奇兵出現(xiàn)在這南山棧道抵御可能到來這最后一波鷹團(tuán)攻勢。而師弟則身在明處替我查找出害死濯兒的真正兇手,這便是我們師兄弟之間彼此的協(xié)定?!?p> “對了,其實這件事師妹你的相好也知道哦。我記得他叫謝什么來著吧,他好像知道你我是同門師兄妹的關(guān)系,還不時在我面前提起你哦!”荊歌腦中回憶起早先在倉庫是和謝明月會面時的場景。
聽到“相好”這兩個字,離散面紗下臉色微微有些異動,輕啐一聲,眼神中流露出不屑的目光。
荊歌見到這種情形樂道:“我觀那位謝公子器宇不凡,儀表堂堂,言行舉止間透著一股貴氣,八成是某位晉朝的大官吧,阿離你以后跟著他做一名體貼的官夫人,也算是穿金戴銀,衣食無憂了,哈哈!”
離散秀眉挑起,持劍站起來瞪了他一眼,這才止住他肆無忌憚的笑聲。
荊歌強(qiáng)忍笑意,他心中清楚以離散的個性不可能會拋下手中之劍去過上正常少女憧憬的富庶生活。洛神宮創(chuàng)立三百年以來,她是唯一名對劍有如此純粹執(zhí)念的劍圣。她思慮專注,不受外界雜穢侵?jǐn)_,宛如一朵孤獨綻放在峭崖間的寒梅,任憑風(fēng)吹雪打,依舊巋然獨立在這個世上。
說不定眼前這名女子真得能夠達(dá)到洛神宮創(chuàng)立以來從未有過的劍術(shù)境界。
荊歌靜靜地看著離散,笑嘆道:“這輩子能遇上濯兒,能有像你和松疾那般的師弟師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p> 離散見他神情古怪,話語中透出一股訣別之意,心生不詳預(yù)感,躬身用劍在地上刻下“你有心事”這四個字。
荊歌沉默不言,只是雙眼緊緊盯著下方正在忙碌的人們,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離散見狀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繼續(xù)和她并排而坐,凝望遠(yuǎn)方層巒疊嶂的山峰,任憑高處寒風(fēng)吹打著臉上的輕紗。
“阿離,你知道嗎?剛才我審問了那兩名暗閣殺手,從他的口中我得知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荊歌沉默片刻后,終于開口道:“這一次孫孫皓派遣鷹團(tuán)來到安陵不僅僅是為了鏟除那些昔日反對過他的人,最為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還打算長久在安陵駐扎下去,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說到這里他抬頭看著離散,臉上流露出不安的神情,離散此時也是眉頭深鎖,如有所思。
“這說明孫皓已經(jīng)預(yù)見到了東吳的覆滅,為了日后能夠東山再起,保留反抗的火種,他決定將安陵當(dāng)作自己的后方秘密基地。當(dāng)然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讓外界知曉,為了保證這項計劃的密不透風(fēng),同時得到持國之力,他必定會屠殺掉安陵境內(nèi)所有的百姓?!?p> 荊歌雙手緊攥,語氣變得有些激動:“當(dāng)然安陵畢竟有數(shù)千百姓和那幾百名精銳的綃巾衛(wèi)士,更有師弟親自坐鎮(zhèn),要執(zhí)行這樣的一項龐大的滅絕計劃,所需的人力也是驚人。我從那兩名暗閣殺手那里問道此次計劃他們共出動了全部的暗閣殺手,銅臺,銀樓,金殿的高手也大部分到齊了。”
“這次他們僅暗閣一級的殺手就足足來了三千人,更不用提其他銅臺,銀樓的高手,而且他們的統(tǒng)軍將領(lǐng)不是別人,正是在三年前制造了平城屠城事件的那三個人!”
提起三人,荊歌目光突然變得冷峻起來,語氣沉重道:“那三個家伙現(xiàn)在已經(jīng)混到了金殿這一級,儼然是孫皓現(xiàn)在最為得力的心腹愛將,這一次他們來到安陵,又想要故技重施,再次上演平城那一幕血腥的情。不過比起三年前,現(xiàn)在的他們更加難纏,因為這次和他們同行的至少有三個千人隊?!?p> 荊歌嘆了口氣,道:“所以啊,這回我們要面對的是三千人的大軍。三百對三千,呵呵,這注定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假如松疾師弟沒有對這件事沒有制定出準(zhǔn)確的應(yīng)對策略的話,那么我們這里的每個人都只怕會死?!?p> 離散眉宇凝寒,即便聽到這樣驚人的消息,她依舊是面無表情。沒有半絲的情感浮動,只是手中的銀劍握得更緊了。
“其他人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我也不打算將實情告訴與他們。我不愿看到三年前平城的悲劇再次上演。人在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難免會膽怯,會逃避,但是膽怯過后也該清醒過來了,倘若連最終反抗的勇氣也沒有的話,那么也就只有死路一條。”
荊歌站起來,拔起插在竹劍,道:“這一回將讓我替他們作出決定吧,無論這場戰(zhàn)事結(jié)果如何,我都不會是所有人中最后一個倒下的?!?p> 離散向他投來贊揚(yáng)的目光,她手握銀劍,緩緩舉起,在手中輪轉(zhuǎn)一周后劍柄緊貼在心口處,閉眸陷入沉想。荊歌見狀后也持起木劍同樣作了這個動作。
“靈心不泯,劍光普照!”荊歌口中念誦著這句話,這是洛神宮弟子受封為劍圣時的儀式場景,兩名洛神宮劍圣正用默契的行動宣示著身為洛神傳人應(yīng)有劍心精神。
“對了,有件事情我很早就想問阿離你詢問了?!鼻G歌儀式做到一半時,突然開口道。離散聞聲后睜開眼睛,停止手頭動作。
“那就是……”話剛說到第三個字,只見荊歌嘴角忽地掠過一絲狡黠,閃到離散面前,伸手直奔她臉上的面紗而去。離散警覺地素足點地,身形后移,靈活地避開了這次襲擊。
荊歌見偷襲沒有得手,一臉遺憾道:“好迅敏的身手!看來以阿離現(xiàn)在的實力,想要像當(dāng)初那般輕易近身幾乎是不可能了。唉,只可惜了好不容易見一次面,卻無法看到阿離你現(xiàn)在的樣子。我一直都很疑惑,你明明很生得一副好容顏,為何要帶上面紗將自己面掩藏起來。難不成,是因為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