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好像有點睡過頭了。
葉兒萊飄浮的意識接收到外界嘈雜的聲響,猛醒過來。她揉著眼睛爬起來,感覺屋里有點不一樣,但似乎還是那燈、那個人——
鬧出動靜的是屋外。不止是普通吵鬧,人群叫吼、奔逐,乒乒乓乓打在一起,比起斗毆群架更像是暴動,喧嘩聲如浪潮般涌來涌去。
這間破屋之所以沒有被沖擊,似乎是靳無咎的“同伴”在外面守著,她聽到了張勇大嗓門吆喝“石頭,位置守住!”“丁二,你去補位,受傷的先退下”。
“怎么了這是?”她忍著頭暈想站起來。
怎么會睡得這么熟?果然離開了手機鬧鐘她就完蛋了。
“不急,大人先緩緩。”靳無咎冷靜的聲音響起。
她用力拍拍自己臉頰,終于清醒過來。轉(zhuǎn)頭看身旁的他也沒動,還保持著之前的坐姿,心安了一些,又問他,“是出什么事了?”
“我們在西門主管轄之下城區(qū),眼下西區(qū)內(nèi)斗,或者還有其他門主勢力插手,所以如大人所見,外面是小規(guī)模戰(zhàn)亂?!?p> “有沒有危險,我們不出去么?”葉兒萊疑惑了。
“先等著,暫時沒有危險?!?p> 哦,她明白了。一個她,從小到大沒打過架,一個他重傷后也沒有戰(zhàn)斗力。
“那我先收拾行李還有,你喝水嗎?”見對方搖頭,她摸出最后一個蘋果削皮,一人一半,自己又撕開一個能量棒咬著,把登山包重新塞好。
“我睡之前好像聽你說,要依靠我的法力吧?”葉兒萊坐在他對面問。
正用小叉子吃蘋果的他抬頭,“嗯。怎么了,大人?”
“然后你沒說,要我做什么?怎么幫忙?”
“我們的人一共十四個,組建一個義兵隊,想推舉你當(dāng)隊正可以嗎?”
“十四個,包括我嗎?”
“包括。”
“需要的話我是可以。但……他們不都是你的人嗎?當(dāng)任隊正不能服眾吧,為什么選我?”
“因為我不適合,其他人不在我考慮范圍?!?p> “不適合?是因為你要躲著暗中的敵人?”葉兒萊好奇地問道。
“不是這個原因……”靳無咎沉吟一下,“我的長相,你注意到了嗎?”
油燈微弱的光亮映在他瞳孔上,他吃完蘋果后,像講睡前故事一樣不疾不徐講來。
“衍國人分三等九流,氏、民、賤,階級之間猶同天塹鴻溝,輕易不可逾越。第一等人皆出身衣冠巨族,據(jù)說其血脈能追溯至太荒神帝時代莪原方國之伯長;二等民無宗族可依附,但有名有姓、三代可查,為衍國編戶籍人;最末等墮民,為奴婢罪徒和蠻荒異族,也被稱作賤孽,無籍。”
“縈城雖沒有官管,但人以群分這點與衍國并無區(qū)別。而且這里判斷標(biāo)準(zhǔn)簡單直觀,以相貌斷定出身血脈,比如說烏瞳、烏發(fā)、雪膚,三者皆備的必是一等人?!?p> “普通民人,烏瞳與烏發(fā)兩種顯征必要占一樣。越接近末等,長相越怪異,如果與外族通婚,后代甚至出現(xiàn)異瞳、異發(fā)及膚黑如炭者,這些異相一看便知是墮民賤流,在國內(nèi)生來便受歧視,在縈城也不會有立身之地?!?p> “若有個墮民首領(lǐng),我怕我們隊伍一開始就占了最不利地位。”
仔細(xì)看他除了瞳仁顏色有異外,長發(fā)也不是全黑的,而是深栗色,透光的發(fā)絲還有些偏紅。
葉兒萊問:“選我就沒事嗎?”
他答道:“術(shù)士乃世外高人,超然俗法,憑這一點就足矣?!?p> “那我就掛個名,不做事?”
“雜事我擔(dān)著。不過隊伍里你的意志高于我的,我的高于其他人,所以你是首領(lǐng)沒有錯?!彼蛩c頭,“我是大人的副手。”
“那我就安心了。”葉兒萊由衷地松了口氣。
***
真言殿鋪著漆黑的石板,像一個猙獰巨獸張著大嘴,欲擇人而噬。
雖然殿外燈柱上懸著數(shù)盞燈籠,但朦朧的光線完全無法照進門內(nèi)。
這是戰(zhàn)后第二天。之前流血械斗持續(xù)了數(shù)小時,最后被西門主出兵清除了所有反對勢力。張勇他們屬于成功活了下來又協(xié)助門主平叛有功的“義勇”,和其他站隊成功的人員一起受賞。
“你們首領(lǐng)是誰?”代表西門主出面的是一個膀大腰粗的巨漢。
“是我?!比~兒萊站出來。靳無咎緊跟她后面,“我是副領(lǐng)?!?p> 然后,見到她一身黑袍、兜帽遮臉打扮的巨漢猛地后退一步——
“術(shù)士?你……!”他不可思議地看看她又看看他們隊伍,“你們等著。”他拔腿就走。
再接著,他們這一隊十四人就被門主手下“請”到了后方一處波光粼粼的“池”子。靳無咎首先站進去,原來是一處磨平如水鏡又通體泛著微光的臺上。
平臺突出,橫在通往中城的淵河之上。
一行人才踏上平臺站定,腳下光紋游動,巨大離心力幾乎把人拽倒。
眼前一黑再一亮,眾人已被瞬移到了中城“真言殿”前。
“術(shù)士的問題歸中城大人們直管,鄙人不敢多話,大人走好,去了中城應(yīng)該先入真言殿,試煉通過后中城自有安排?!迸R別前,西門主的手下如是跟她交待道。
“這里就是中城嗎?”丁二東張西望,似要緩解這股緊張感小聲說道,“我聽人說過,進中城的外人必要經(jīng)過真言殿盤審,據(jù)說里面靈驗的很,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看穿!”
“那是什么樣手段這么了得?”張勇咋舌,“算了,事到臨頭,大家也不必多想了,多想沒用。”
一陣?yán)滹L(fēng)吹出來,帶得殿外燈光一暗,隨即一團紅燈影由殿內(nèi)飄出來。
近了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女人,全身素白,長袖長裙垂地的衣裳是白的,從頭頂垂到地面的長發(fā)也是白的。她手持一盞紙燈,向眾人彎身行禮。
“妾身白衣,給各位英雄好漢見禮了,請試煉的兩位首領(lǐng)隨吾進殿?!彼_口卻是毫無感情波動的機械女音。
“我們手下人當(dāng)如何?”靳無咎問道。
“自然有辦法安置。他們與爾等命運一體,試煉通過了同升上殿,通不過,地獄再會罷?!?p> 她手掌前推,一股陰風(fēng)送出,吹得燈籠全滅:“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