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霍衛(wèi)國再度爆發(fā)出了爽朗的大笑。
岑超美眼瞅著兒子那一臉的幽怨、也是忍俊不禁。
嗞,一口酒進了嘴!
霍衛(wèi)國往嘴里又塞了塊豆腐干、樂呵著沖岑超美說?!皡?,要不是我聽見了落鎖的動靜,還真以為你兒子的膽兒肥了呢,你曉得他開了門的第一句話是什么?凡事都要講道理,遠離家庭暴力!哎呦!怎么都忍不住了啊……”
“那是!您手里攥著搟面杖呢,吃什么都不能吃眼前虧,這可是您教的……”
霍海悻悻的一句話,逗的霍衛(wèi)國是前仰后合,岑超美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兒子的腦袋、嗔了一句?!袄匣?!兒子大了,以后可不能再這樣了!”
“是是是,搟面杖是不能用了,之前就跟你說了要長霉毛的,再不擱窗外面曬曬,要開裂的……”
見兒子那張臉越發(fā)的跟苦瓜似的,岑超美笑道?!皟鹤影?,那什么吃肉喝湯的,你是怎么編出來的呀?還挺押韻的呢!”
“忘了是哪兒看到的了。那熊孩子實在太過分了,我同學都快給氣哭了……”
“仗義!這才是男人該干的事兒呢!也算是做了點正事兒,這次爸不收拾你!不過啊,以后你也要注意點方式、方法,李家那小兔崽子被慣的都不成樣兒,不過他家還真惹不起,老李那是個混蛋,他老婆那就是個潑婦,全家都是純粹的潑皮無賴,你小子可招惹不起啊,可不能讓人家天天來堵咱家的門……”
霍海心說我也不想的啊,不就是正巧趕上了嘛,誰知道那熊孩子念了三遍還真就忘了那首詩怎么背了,滿地打滾、嗷嗷的哭啊,臨走還撂了狠話,關鍵是這熊孩子還真的是說到就做到了,愣是帶著他媽把開完會提前回家的老爹給堵門口了!
霍海哪知道老爹抄起搟面杖是準備擱陽臺上去曬的?。克r候可沒少吃那根搟面杖的虧,鎖門的行為絕對是屬于身體本能、跟他的思想絕對沒半毛錢的關系!
于是等霍海醒悟過來之后,也就明白少年時的自己對老爹的畏懼、是因為存在心理陰影,所以開了門之后面對著抄著搟面杖的老爹,他也就能硬著頭皮說了那么的一堆話,不但沒挨揍,還收獲了一個‘不錯’的評價,倒算得上是虛驚一場了……
“不打不罵,能讓那小兔崽子滿地打滾、嗷嗷的哭,兒子啊,這真的是個本事呢!以后你要是都能這樣的方式以理服人,你爸做夢都能笑醒嘍!”
被老爹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霍海痛的呲牙咧嘴,連人帶椅子往旁邊挪了挪?!暗昧税?,您要是肯去醫(yī)院把打呼嚕這毛病給治好了,就算大半夜被您的笑聲給嚇醒了了,我也認了!”
霍衛(wèi)國愕然,佯怒。“反了你了?還敢犟嘴?”
“兒子說的對!這事兒我站在兒子這邊!”
霍衛(wèi)國撓頭?!斑@上了歲數(shù)、睡覺打呼嚕很正常的啊,又不是病……”
“打呼嚕就是病!必須去治!早治早好!你可別不當回事兒!”深受其害,岑超美自然是支持兒子的說法。
“成成成,抽個時間去醫(yī)院,還不成嗎?對了,你們塑料廠開了一天的職代會,情況如何?”
岑超美把筷子擱了下來,嘆了口氣?!斑€能是個什么情況?公司連工資都快發(fā)不出來了,非一線的現(xiàn)在是要么直接下崗、要么工資打三折繼續(xù)守著!你說這事兒鬧的,這么多年的公司了、說不行就不行了,這才幾年?。靠烧l家不是指望著這份工資過日子的?不提了、不提了,吵了一天下來也沒個結果,承包、承包,還不是為了瓜分那些值錢的資產(chǎn)?到最后還不是上面那幾個占大便宜?不說了、不說了,想起來就心煩。你們局里不是說下去駐點的事兒差不多要定下來了嗎?你到底是留科室、還是會下去?”
“必須下去!輕工系統(tǒng)這次是動真格的了,副科級以下的全都要下去駐點,食品廠、文具廠、印染廠、毛巾廠、棉麻廠、包裝廠、制傘廠,就連罐頭廠那邊也要有人過去,新來的這主任還算是不錯、允了讓我先挑一個,可這些廠哪一個不是瀕臨倒閉的?多的有兩三千號職工、少的也有百十口子在鬧饑荒呢……”
岑超美有些慌了。“這可怎么辦?我要是下了崗、你再下去掛職駐點,咱家這日子可怎么過?小海還兩個月就中考了,分數(shù)不夠想要上高中還要交擇校費的呢,錢從哪兒來啊?”
被看扁了啊……
霍海無奈的舉起了手。“我肯定不需要交什么擇校費的,甭?lián)摹?p> 霍衛(wèi)國嗤之以鼻?!熬湍悖坎粶蕚鋼裥YM、還真以為家里就能隨了你的心愿、讓你去上班?告訴你說,你這種初中畢業(yè)的扛大個兒都沒那把子力氣!掃大街、撿垃圾的工作倒是隨時有,干不干?”
“別把人瞧扁了好不好???這不是還兩個月才中考嗎?萬一我考上了呢……”
霍衛(wèi)國的火氣上來了,可見老婆那眼神里有著警告的意味,本已經(jīng)揚起的手、只好落在了桌上?!澳挠惺裁慈f一啊!就你這成績?不管哪個高中愿意收了你,我跟你媽就謝天謝地了!警告你啊,別凈想著上班了你就能自由了,家里要是真允了你了、以后可有你后悔的時候呢!工廠里的學徒工你爸是見多了,都是年紀輕輕的不肯上學、或者是學不進去的,結果上了班風里來雨里去、泥漿里泡著的,一個個都老后悔了,剛出校門的時候這些愣頭青們一個個是意氣風發(fā)、得意洋洋的,等懂事兒了才悔之晚矣的,好多連城里的老婆都找不上了、只能往農(nóng)村尋摸的,你要是沒出息的以后連個老婆都領不進家的,看我不打斷你的腿!去去去,吃完了就趕緊回屋溫習功課,多看一點就是一點的,知識是學進去的,時間是擠出來的,不擠你哪知道自己能多學多少……”
霍海瞄了一眼老娘、見她同樣是一臉的憂慮,心說自己當年這是讓家里人有多失望???老爹連這種話都能說出來了,得,還是趕緊撤吧,省的動作慢了又要挨呲……
岑超美等兒子進了屋、關了門,搬著椅子挪近了些過去?!袄匣舭?,你這都胡說些什么呀?小海才多大?。渴裁蠢掀挪焕掀诺?,你喝多了?”
霍衛(wèi)國端起酒盅、猶豫了下又放下了下去?!斑@小子真的是不爭氣啊,小區(qū)里這么多個孩子呢,你說他小學的時候成績也挺好的啊,怎么進了初中就成這樣了?前些年我下去駐點,廠子里的那些學徒工當時真的是一個個自豪的不得了啊,都覺得是進了工廠、捧上了鐵飯碗能掙錢養(yǎng)活自己了!可這才幾年啊?好多是連城里的對象都找不到的啊,沒文化、沒學歷、又沒背景,第一批下崗的時候、一個個都傻了眼了,這個社會哪里是那么容易生存下來的……”
“咱兒子跟那些學徒工可不一樣!要模樣有模樣、要身高有身高的,現(xiàn)在只是還不懂事兒而已,你等他開了竅、都不用咱們費心勞力的,你還擔心他會找不著媳婦?我告訴你說啊,我覺得周家那小姑娘就不錯,小時候不也是喜歡跟在咱兒子后面跑、一口一個哥哥叫的可甜的嗎?小學就在一起了,昨天兒子還說被她踢了一腳呢,我中午回來正好瞧見她跟咱兒子有說有笑從北邊那小樹林里出來的,我媽說過的,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我現(xiàn)在倒覺得真是這個理兒……”
“說啥呢?周家那小姑娘?他倆才多大???這就開始有意思了?他要是有本事把對面樓里的那個漂亮丫頭給娶進門兒,老子就真佩服他了!”
“凈胡說!司家的閨女漂亮是漂亮,可問題是她爸怎么回事兒都不清楚的!娘倆剛搬來咱們小區(qū)兒的那會兒、打聽情況的是海了去了,但到最后也沒見誰能搞清楚怎么回事兒的,她媽那樣子也不是個好相處的……對了,你還記得不?前兩年門衛(wèi)說蕨薇她媽經(jīng)常是半夜三更喝的爛醉、被不同的男人給送回來的,這種人家里出來的女孩子,可不敢娶過門兒的,亂七八糟的……”
“哎呦,說你喜歡嚼舌根兒你自己還偏不承認!咱小區(qū)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你們這樣的!蕨薇媽哪里有不檢點的?人家那可是有真本事的、有大魄力的,一個人把閨女拉扯大已經(jīng)不容易了,公交公司買斷工齡的時候她是第一個拿錢走人的,人家后來敢在市中心開了個酒吧,這深更半夜的回來、還不是為了養(yǎng)活她一家人?哪里有什么不正常的?”
“哎?霍衛(wèi)國,你咋對那家人兒的事兒這么熟悉???你還知道人在市里面開的是酒吧?你去過的?是不是還跟那女人喝過幾杯?”
被岑超美這么一問,霍衛(wèi)國可就一個機靈,慌不迭的叫屈?!澳愕艿苌洗蝸砭掷锩嬲胰?,我那天中午不是跟他一起吃的飯嗎?是他跟我的?。≡捓镌捦饽且馑季褪钦f,這女人可厲害著呢,還說什么有在她那酒吧里鬧事兒、后來全都老老實實的去投案自首了,她那酒吧檔次現(xiàn)在是高的不得了呢,市里面掃黃打非根本就不去查的……”
“那是人家上面有人!這只跟她漂亮有關、跟能力沒關系……”
見老婆話說了一半、撲哧一下就先樂了,霍衛(wèi)國琢磨一下可就苦笑起來?!鞍??你說你這話說的,好歹你也算是個知識分子吧?怎么這種話也說的出口?。孔屓寺犚姏]的笑話的……”
“我說啥了?我說啥了?這話是關起門來說的,難不成我還出去嚷嚷不成?再說了,我那意思是說她的面子大、背景硬而已嘛……”
岑超美不服氣,可面對霍衛(wèi)國那鄙夷的表情、臉也不由得有些紅,訕訕的給他酒盅里斟滿了這才又問她弟弟怎么會跑輕工局去找人的?
“你弟不是被那個叫方明的副局長給貶去看守所了嗎?這可差不多都有兩年多了吧?就你弟那性子、哪里是能待在哪種地方的?我聽說市局的一把手年底要退了,這個方明反倒是接替的大熱門呢,你弟要是還不低頭、還不去跟這個方明緩和下關系,他想回刑警隊是肯定不可能的。而且看守所那種環(huán)境待的時間長了、你弟的專業(yè)就算是徹底廢掉了……”
霍衛(wèi)國說到這里、見老婆愁容滿面,想了想便繼續(xù)道?!霸僬f你弟今年才三十二吧?刑偵他是干的好好的、成績也是挺突出的,就因為得罪了市局的二把手、他能甘心蜷在那巴掌點大的地方,一輩子就這么混下去了?”
“看守所的副所長終歸也是個帶‘長’的呢,哪天要是能扶正了、不是還有機會往處級努力的嗎?他還想怎么樣?。扛尚虃啥辔kU,我反正沒覺得他在看守所是壞事兒,你沒見這兩年他人也胖子、家里面也不鬧騰了?多好啊!干嘛非要想著回市局、回他的刑偵隊,真是沒腦子……”
“話不是這么說啊,人家正所長也才四十多歲、年富力強的啊,你弟弟要是想等著升正職、猴年馬月的事兒啊?我覺得你弟弟挺不錯的,年富力強、又是刑偵專業(yè)的出身,待在看守所那地方可不就給荒廢了……”
被攆進屋的霍海沒去溫習功課,他搬了個板凳就坐在門后面,偷聽著客廳里的對話,這才知曉老娘竟也有過會喜好八卦的時期呢。
到底是迫于生活的壓力,還是說自己個做兒子的太不成器,這才會讓老娘的八卦之心在他考上大學之前就被澆熄了呢?
霍海猜不出來。
不過,他倒是鄭重的在考慮著一件事兒。
那就是到底該讓老娘八卦些的好呢,還是讓她更符合那個慈祥且和藹的形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