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湖畔不遠(yuǎn)處有條青玉石板鋪設(shè)的小道,兩側(cè)是高大繁盛的木筆花,沿途皆是芳郁撲鼻的香氣。
行到其中,還隱約能聽到太清湖上似清水流淌般泠泠的饒耳仙音。
自離宴席稍遠(yuǎn)處,在夜色里隱綽繁密的花樹下,驀然多出來一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高大頎長的玄色身影。
祁墨長身立于花樹下,目光溫淡,有宴席上斑駁的晦暗燈光映照在他身上。
他頷首遠(yuǎn)眺,看著逐漸遠(yuǎn)去的那道白衣身影。
鴉青色的發(fā)間隨意綰了支精致的流蘇木釵,雕刻精細(xì)的木質(zhì)流蘇垂下,隨著她行走的步伐輕搖慢晃,卻還是有許些柔順瑩澤的發(fā)流淌下來,堪堪攏住她纖細(xì)單薄的脊背。
方才她睥睨狡黠的模樣,于他來說突然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在高大粗壯的梧桐樹上,著了一身清簡白衫,從擁簇嫩綠的枝葉中探出頭來,露出一張清麗絕代的臉的少女。
明眸皓齒,朱唇半啟,彎了月牙般的眼睛狡黠笑著,像偷吃了小魚的貓兒。
“阿時……”他喃喃,目光黯然。
那玄色身影靜默的像一塊佇立不動的石頭,直到那三人的身影皆行到目光盡頭,再看不見,才緩緩轉(zhuǎn)身,步入繁復(fù)陰蔽的樹影中,逐漸消失不見。
……
涪陵宮前有郁郁蔥蔥的花蔓枝葉,因長久未打理,反而多了些天生自然的,桀驁不馴的姿態(tài)。
涪陵宮中還是休岸數(shù)萬年前離開的模樣,除了這些奇花異草,都是休岸當(dāng)年格外上心的寶貝兒,仙侍們不敢隨意修理,便放由它們生長。
反而更要別致一些。
湫時踩著在月光下泛著清冷光芒的白玉石板,抬手撥開這隱秘小道上偶爾延伸出來的幾根枝椏,前行的步伐輕緩。
隱約有暗曇的清雅別致的淡香襲來,湫時輕嗅,而后極為享受的瞇了眼睛。
待把面前這株郁蔥繁復(fù)的花枝撥開,面前居然出現(xiàn)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清澈湖泊。大抵也不是很大,只是夜間有浩渺的霧氣升騰,將湖面遮的隱綽,像絕代的美人兒,含羞用輕紗攔住了臉龐。
湖邊都是像方才那樣,延伸出去的,墜了綠葉的花枝。
這是九十九重天,抬頭便是離穹頂最相近的地方。
湫時看著漫天星辰,竟莫名的覺得此情此景格外熟悉。
休岸大抵已經(jīng)歇息了,她還不甚瞌睡,精神頭十足,亦不愿回去,便在這湖邊一隅尋了個干凈角落坐下,而后拄著腮幫,抬頭觀望著璀璨星空。
方才與休岸一起來尋她,一雙桃花眼勾魂奪魄,看起來卻蔫兒壞的渡柳仙君在七十四重天天門處與他們道別。
客氣一番過后,他便獨自乘著朵搖搖欲墜的小白云離開了,一邊還頻頻回頭與他們揮別。
湫時于休岸目送了他片刻,便上了九十九重天。
休岸曾經(jīng)的居所。
湫時明白師父推門而入的那一刻,其實著實黯然,雖不知為何,可那掩飾不住,耷拉下來的眼眸總不會騙人。
湫時最善察言觀色,此刻讓他獨自待著最為合適不過。
這世上無論是仙魔,都有自己的傷心事罷。
休岸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