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六年,天下局勢紊亂,各地混戰(zhàn),硝煙四起,一派人心惶惶。
以江北秦家為首的四大家族之間更是明爭暗斗,高人異士,臥虎藏龍。
東,南,西,北各占為王,虎嘯一方。昔東漢天下三分,今不過是多了一把椅子罷了!
“什么時辰了?”
“申時剛過,大帥?!?p> 一身墨綠色軍裝的男子手指輕然附在嘴上,聲音壓的很低,仿佛如一根銀針叮然落地。
離他一尺遠的地方還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與他甚不相同,姜黃色的軍裝,直筒黑靴子,肩上有三枚紅章,身子倒彎的很恭敬。
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眼睛不經意的向一旁的暗紅色窗格上掃去,房里的光線忽明忽暗,微乎有些許陽光斜碎映了進來,映的他眸子忽明忽暗。
此人正是江北九省省會竹節(jié)指揮使蘇荃。
而那個背對著他體態(tài)雍然坐在雕著紅色龍紋沉香椅上的男人正是江北主帥秦尉遲。
一個雖看不清臉卻氣場強大到令人生畏的男人。
“岳丈他老人家還有多久到?”
“還須三刻,這會已然在來的路上了?!?p> “好?!鼻匚具t低嘆了一聲,聲音如同一個沉悶的鐘,隨即又手拍桌子喊了聲“秦豐”。
只見一個穿著灰色馬甲小廝模樣的青年便走了進來,“大帥,有何吩咐?”
“去,找?guī)讉€利索點的人把院子收拾收拾?!?p> 秦豐有些二丈和尚摸不著頭,點頭應了聲便退下了。
“家里新修了一處荷花池,倒也算應景,你去看看吧,順帶著把云初那孩子叫過來?!?p> 蘇荃不傻,自然聽得出這話里有話的意味,但只是他還不敢妄下揣測,關于外界的傳言孰真孰假,一時也難以……
“是?!?p> 秦尉遲聽見蘇荃向外離去的腳步聲,瞇起眼睛長嘆了一口氣,沒人知道,此刻他的眼腦海里浮現出的是十六年前那個女人的身影,十六年了,她還是一直折磨著他最纖弱的神經。
到底是誰的過錯?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薄拔具t,你這一走還會回來嗎?”
“茗微,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
“尉遲,我相信你,這是我昨夜為你縫的錦衫,你穿上它,過重山時山里寒,能遮暖!”
“茗微,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尉遲,我等你——”
……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女子的一顰一笑,明眸皓齒都深深印在了他腦海里。
她還是那個她,但他已不是昔日的他了。
再見時,她笑著笑著便哭了,府里的老人為她掛起了紅燈籠,喚了她一聲“二姨太”。
……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今后種種譬如今日生。
江山如畫,一寸山河一寸金,想來這江北九省那一片土地不是他赤馬揚鞭打下來的,如今那些個婁婁一個個的翅膀都硬了,想割據為王,真當他秦家是好惹的主?
男人眸子里閃過一絲凌厲的寒光,如同清冷的月光灑在剛出鞘的利刃上。
話說蘇荃從正廳一路走出來沿著木廊看了好一會功夫的荷花,偌大的秦府里也沒看見秦升半個影子,便又去了東院。
這秦府啊,雖名字帶府但裝修卻又完全是以西洋歐美風格為主導,浪漫與古典相結合,遠看起來是真的奢華隆重,精致典雅。
外形如一座圓形的古式莊園,周邊一共有四扇門,正東的一扇門是一排纏滿了棠葻花的鐵柵門,每天有侍衛(wèi)守在那里定時開關,西門是兩扇仿古的朱紅大門,門上掛著兩個銅環(huán),四周墜著鈴鐺,門口還有兩個貔貅。
南門和北門是小門,沒有東西看起來那般的有氣勢,但也不外乎豪華。
平日里仆人出門采購便就是從這個小門出去,一路通到了洋華新街。
雖叫小門但可真是一點都不小,門若完全敞開足足可以拉三輛黃包車同時進入!
除此之外,這秦府里東南西北中一共還有五處風格不同的院子。
院子都是取了古人的雅字來命名,多半出自唐詩宋詞里,但里面的床鋪擺設,裝修風格卻全然都是優(yōu)雅的西洋風,相比于庭外的歐美風格,院子多了幾分地中海風情,浪漫清新。
家中共有三子一女,大少爺秦升,二少爺秦淵以及四小姐秦夢皆是原配大夫人所生。
唯有三少爺秦澈是姨娘季氏所生。
東院名栗園,歸老大所有,西院名睢園歸老二,南院名瀟園,歸老三所有,北院名字雅致,名蘭庭,是還未出閣的四小姐所居之處,中院乃正閣,為大帥居所。
……
想來秦澈這孩子也是命苦,親娘在他三歲時染了風寒,還未待他成長過五歲便撒手西去了。
后來啊……
世人皆說這秦家的三少爺乃是一個混世魔王,風流債欠了一大堆,除了生得一副好皮囊,再挑不出半點好處來。
性子野,喜歡尋花覓柳,一派玩世不恭之相,最不得他老子歡喜。
聽慣了外人的風言風語,這些話秦澈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天下悠悠眾口,他堵不住也不想堵。人生在世難得歡樂,為何要給自己找麻煩?何況他這個人最怕麻煩。
開口一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世人怎會知曉他玩世不恭的皮囊下還藏著什么?
……
蘇荃不是第一次來秦府,但這一圈路走下來確實累人。
睢園門前栽了好一片竹子,綠蔥蔥的很有生機,他們這位二公子是個溫柔的文雅人,親手題了“睢園綠竹”四個大字,讓人掛在了自個院前的半拱形石門上。
繞過睢園又走到了正庭,紅色的長毯從十幾層白玉臺階上鋪下來,一路鋪到了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大圓形噴泉前,這噴泉是秦府的盛景,一年四季泉水不止,泉源的四周還圍了一圈時令花,以花為鐘,什么時間開什么花都已經是見怪不怪的場景了。
秦府后院也大的令人嘬舌,兩座假山,一旁又新開了個荷花池。
連著走上幾十步路便能看見幾棵粗壯的老槐樹,春天的時候槐花一開,香氣彌漫著整個后院,夏天是接天蓮葉無窮碧的荷花清香,一年四季不重景!
不過這秦府還有一處廢園子,說也奇怪,那廢園子被參天大樹掩護的極好,就像一個綠色的城堡,前面圍著一圈籬笆,園子里長著一棵合歡樹,合歡花開的時候香氣四溢,但很少有人走進那里。
“大公子——”
蘇荃眼看著墨先生的車就要來了,卻依然不見秦升的影子,心里不禁焦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