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蒼獸森林盆地之外,不遠處有座終日被白雪覆蓋的山脈,最高峰直沖云霄,山體形似一名女子跪地祈禱,其高山融雪所孕育的河流,流向蒼獸森林,流進廣袤盆地中的蒼獸部落,蒼獸獸人稱這條大河為母河,水源之峰為蒼母峰。
白雪皚皚的蒼母峰下,在森林與草原的交界處,有一處平整空地。
建在上面的是一些些零散的石屋,圍繞著一座巨大堡壘,形成了一個聚落,不同于蒼獸部落風格,中央的堡壘整體由鋼鐵澆筑,折射著清冷的光。
這是獸國的西荒驛站之一,號稱堅不可破的雪峰堡。
這對來此的白?,可謂讓見慣原始面貌的他眼前一亮。
“小扎西,又不是第一次來,別讓人見了笑話?!卑?身后的白依壓了壓他的頭,禁止他東張西望,又隨后摸了摸座下的長牙獸,示意它放慢腳步。
白依一行二十人,個個騎著一頭兩丈長的虎形巨獸,在入門隊伍中可謂是威視四方,讓人害怕。
當然,除了白?,女孩般的他與白依同座,皆著長袖麻衣,也許外人也分不出他的性別。
對于白依的說教,白?雖很是乖乖的縮縮頭,可心里確是極為不爽,白依把他完全當作了小孩。
門口獸國士兵們皆著鐵甲,持著鋸齒大劍,正審查進入者的隨身物品,也會不時瞥向白?一行。
輪到白?一行,白依只是亮出一塊骨制獸紋,就讓士兵們放行了。
這讓那些費了些口舌還要等待在旁的獸人們極為不悅,卻也不敢發(fā)聲,只能眼巴巴望著白?一行浩浩蕩蕩進入內(nèi)城。
白依輕車熟路,帶著眾人去了已預訂的客棧。
“阿姊,我出去溜達一圈,等下就回?!痹诎滓勒D行李時,白?在門口喊了一句便一溜煙跑了。
白依眉頭挑了挑,她走到客棧門口,一名蒼獸族人上前彎腰。
“殿下,要不要屬下跟上?!?p> 白依搖了搖頭,答道:“這番從骨溝回來,吾弟又變了,不僅是外貌的小變,更是修為的大變,吾弟恐怕是自有自己打算,這雪峰堡,現(xiàn)在暫時安全,由他去吧?!?p> “屬下遵命?!?p> 雪峰堡內(nèi)城不算是很繁華,但煉器和餐飲鋪子卻很多。
白?慢悠悠走在人群中,打鐵聲,烤肉的香氣,都讓他舒暢,實在是原始森林本就沒什么好玩。
雪峰堡匯集各種獸人,東西商賈,吃的,玩的,看的,挺多,比蒼獸白城放得開,沒什么沉悶祭祀與刻板禮儀。
白?有種錯覺,他仿佛回到了人類社會,回到了無名城。
“主人,他們沒有跟蹤…主人,我們不是來玩的?!北田L的聲音響在白?心頭,這讓想解解饞,正與商販討價還價的白?眉頭一皺。
“這串蜥肉我不吃了!”白?沒好氣地離開了柜臺。
沒賣出去,商販也有脾氣,嚷道:“小女孩沒教養(yǎng),以后沒人要!”
“你說誰是女孩,老子聲音像女孩嗎?”白?轉頭怒吼,引得周圍獸人看去。
“咦,這氣味是蒼獸族,奇怪,怎么沒有四耳?!?p> “這是誰家女娃,生得如此靈秀?!?p> “奇怪,氣味很雜…是混血種!”
周圍獸人受白?吸引,議論紛紛,竟然圍成了人墻,對白?指指點點。
面對看熱鬧眾人的目光,白?沒有絲毫驚慌,反而亮出了骨質獸紋。
“蒼獸圣令!這小家伙難道是酋長之子?”人群中有人驚訝。
“那說來那個男人也來了,快走快走!”
眾人一個個驚慌,竟然四散而去,連賣烤肉的商販也直接拉下了窗蓋。
這小巷突然之間便只剩白?一個人,這讓他倒難安起來。
“我身份這么厲害的嗎?”白?看著周圍,心里思索,“不對,是怕我背后的人,他們說的那個男人?!?p> “喲,我說怎么這么奇怪,原來是蒼獸白?殿下大駕光臨啊?!?p> 一個壯漢在轉角處現(xiàn)身,對白?如是說道。
白?凝眉望去,來者黑色長發(fā),灰毛豎耳,蠟黃膚色,一身黑甲。
“狼獸族?”白?心底輕咦,嘴上還是較為恭敬問道:“敢問閣下是誰?”
“白?殿下還真是健忘。”狼獸壯漢半跪下去,黑尾搖擺,“我是鐵木阿雄,鐵木素殿下的衛(wèi)士?!?p> 這是狼獸禮儀,已示最高尊敬。
“哦,原來是阿雄哥!好久不見,好久不見,白?有些健忘?!卑?摸著后腦,恍然大悟地說道。
其實,白?的確想起了,在狼獸部時,有這么一位老哥總是站在不遠處,望著年幼的自己與一個女童玩耍。
每當女童喊小哥哥時,這位老哥總會從樹后現(xiàn)身,一臉“殿下,這不合規(guī)矩”的模樣。
本記不起名字,對不上模樣,如今鐵木阿雄往這一站,白?便覺明朗。
“白?殿下還記得鐵木阿雄,阿雄便知足了?!?p> “不知阿雄哥來這是干什么?”
無論何人,記憶終究模糊,更別提真正的白?已經(jīng)死去。
現(xiàn)在白?的故人相逢的模樣是裝出來,他對這位突然出現(xiàn)的阿雄哥并沒有很深的情感。
“阿雄是來此買些蜥肉的,給主人吃的?!?p> “哦?!卑?繼續(xù)恍然大悟,故作喜悅道:“鐵木素妹妹也來了,她也是來參加學院選拔的嗎?”
“是的,鐵木素殿下聽聞你要來參加帝都學院選拔,便連夜從鐵木城趕來雪峰堡,想與你一同在天獸府入學?!?p> 聽此,白?的微笑變得有點尷尬,他從骨溝出來后,以人道修為偽裝的獸人境界,使得白依答應了推遲婚期入學,就是要擺脫這麻煩,可怎么也沒想到鐵木素會跟來。
白依怎么辦事的,不是說全權交給她解決的嗎?
千思萬緒閃過,白?可算明白了,這阿雄哥恐不是巧遇,就是在等著自己來啊,白依恐怕也不知道鐵木素的到來。
“那帶我見見她吧?!卑?輕輕說道。
“是,白?殿下,請隨我來。”鐵木阿雄起身,伸手請隨。
白?默默跟上鐵木阿雄,他們兩人無言行路,爬上一階階臺階,來到高處的一座食樓。
從樓梯口上來,來到第二層的白?看到了一條條架滿各色肉食水果的長桌,有著各類獸人在高聲談論。
他們有的大拍桌子喝酒,有的搖晃沙包大的拳頭比劃,還有的呼嚕大睡。
一群高大壯漢,半醉半醒,說什么生活不易,道什么求歡不得,擠在這樓閣發(fā)泄過剩精力。
“跟人類沒什么兩樣?!贝饲榇司埃?不由想到。
沒人注意到白?兩人,也不會在意他們。
跟著鐵木阿雄繞過長桌,少了遮擋視線的猛男,白?看清了角落,有一張擺著茶水的小圓桌,旁邊還坐著一位狼獸族少女,正望著樓外。
細風吹動著狼獸族少女的黑發(fā),鐵木阿雄默默來到她身后,半跪下去,搖晃尾巴,白?則坐在了對面。
“許久不見,鐵木素妹妹?!?p> 白?打了聲招呼,少女兩只毛絨的豎耳轉向白?,她放下茶杯。
“的確是許久了,白??!辫F木素并未轉頭,她繼續(xù)望著外面。
聲音雖然輕柔,可拒人于千里之外。
鐵木阿雄有話想說,最終只是無聲張口。
白?看到了鐵木阿雄一臉仿佛在說“殿下,這不合規(guī)矩”的表情,不過他沒笑,因為他也看到了少女柔和的側臉,遂也望向外面。
樓下涌動的人流,一些飛鳥起落,參差不齊的群屋,直到雪峰堡的城墻遮住了白?的視線,到最后他也沒看到什么有趣的東西。
白?看向桌子,心底輕嘆一聲,他知道鐵木素在生氣,可對他計劃來說,沒有太大影響,也不會有關系。
“我知道你也喜歡讀書,可沒想到你也想加入帝都學院?!?p> “我也沒想到,你會凝紋成功,并且一回來便是凝紋六條,當真是讓我…高興。”
“我也很…高興,在此遇到你?!?p> “你似乎對我們的婚事不怎么關心?!蓖蝗坏囊痪湓?,讓白?心里一顫,也是這時,鐵木素縮了縮天鵝般的脖頸,她轉過頭來正視白?。
白?一抬眼,愣了,不僅因為鐵木素紅顏雛態(tài),更是因為其雙眼的朦朧。
她在哭!
白?只感覺心臟停頓了剎那,骨頭冰冷了一瞬。在那突然之間的,是一種遠遠大于對鐵木素貌美驚艷的情緒,它在極快滲透白?的理智。
對眼前狼獸族少女悲傷的揪心,讓他刻骨銘心!
白?不知說些什么,當初他跟白依“討價還價”時其實是要取消婚約,因為他是要離開這晨旭天的。
可最終做到的只是推遲,白?覺得他與鐵木素“浮萍之緣”而已,可他沒想到,鐵木素是真的喜歡的白?。
沒錯,白?心底十分確信,面前的鐵木素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女童,活潑又單純,喜歡教她讀書認字的陪伴了她一段時光的早熟小哥哥。
鐵木素只是一個十五歲女孩,但現(xiàn)在的白?并不是單純意義上的十六歲了,他并不是鐵木素的早熟小哥哥。
“讓你擔心了…”白?抱歉地如是說道,終究沒有將心底“我不喜歡你”這句話說出,徹底斷絕他們之間的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