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浩瀚,群星璀璨。
一本金色封皮的小書,懸空漂浮在星辰與星辰之間的間隔處,遺世獨立。
隱約間可以見得,書的正側封面上,印有兩個黑色的圖案,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
“喂!小子!你到底買不買這個球?”
循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個戴著草帽,身披草編雨披的老頭。
草帽下,老頭鬢角的白發(fā)清晰可見。
他此時正坐著一個低矮的小板凳,面前的地上,鋪了張一米見方,褐色仿麂皮質地的絨布。
因為下著毛毛小雨的關系,絨布上沾了些許肉眼可見的水珠,上面還擺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乍一眼看過去,銅錢,鼻煙壺,手釧,以及別的一時叫不出名稱的物件兒,一應俱全,這些物件兒看上去都很老舊。
老頭的話一說完,旁邊和他并排同坐在一側的人都朝他張望過來,稍后又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去。
那些人的面前,也都擺滿了類似的物品。
……
這里是華國海市西江區(qū),有名的古玩小胡同。
可是,如今這年頭,外面的小地攤上,哪里會有那么多的古董可賣,絕大部分小攤販,都是拿假貨來濫竽充數(shù)罷了。
就拿眼前被老頭點名的這個短發(fā)“小子”來說,“他”就正在觀賞一個紫黑色“古董”水晶球。
按照地攤老頭的說法,水晶球的蓮花圖案的底座是琉璃的,珠子是紫水晶的,至少是漢代的東西。
這顆水晶球的大小,高度有七八公分,寬度在五公分左右。
“嗯?老頭兒,我哪里看著像男人了?”
被點名的“小子”,此刻正蹲在地攤前,“他”的視線從水晶球的上面挪開,抬眼看向攤主老頭。
“哦?原來是個女娃子啊,不好意思,失誤失誤,主要是看你短頭發(fā),長得又比較瘦……”
老頭說話間,眼中隱隱有微光閃過,聽到她是個女孩,臉上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
不過,他的表情,并沒有引起年輕女孩的注意。
老頭也趁著這個時候,重新把話題繞到了自己售賣的“古董”上。
“怎么樣?小姑娘,這個水晶球不錯吧?這可是真正的古董,你買不買?不買我可準備收攤了哦,看這天氣,恐怕暴風雨快要來臨了……”
他說到后面那半句話時,刻意放緩了語氣,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面前年輕的短發(fā)女孩,還順帶抬頭瞅了瞅天空。
那姑娘再次錯過了老頭的異樣,更加沒在意他語調的變化,而是在心里默默計較著,自己該如何殺價,才能把這個水晶球,以最便宜的價格拿下。
“老頭,你說個實在價,這個玻璃球,到底多少錢?”
“什么叫做玻璃球???小姑娘,你這話說的,我這可是真真正正的水晶……”
年輕姑娘見老頭又要嘮叨,“打住,老爺子,您直接說多少錢吧?!?p> 老頭見她上道,笑瞇瞇地伸出了一只手掌,朝著她比劃了一下。
“五塊?嗯……價廉物美?!惫媚镎f著話,就站了起來,準備從褲子口袋里往外掏錢。
“五百,不二價?!?p> “五十,不能再多了?!?p> “小姑娘,我也是很有誠意賣給你的,這樣吧,四百?!?p> “二十,不賣拉倒?!?p> “一百,不能再少了!”
“八十!”
“成交!”老頭咬牙切齒地搶答。
“怎么感覺我買虧了呢?”女孩還完價,掏了錢,看著老頭一臉洋洋得意的樣子。
“哎!話不能這么說啊,小姑娘……”
女孩見老頭又要開始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了,便頭也不回地朝著胡同口另一邊走去,也是與她來時相反的方向。
熟悉這一片的人都知道,那里只通往一個地方,西江區(qū)的貧民窟。
……
如今是公元歷2025年,錢幣的消費力遠不如從前,八十塊錢能買到的東西不多,但是也足夠女孩兩天的口糧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在古玩胡同里,相中了這個玻璃球。
女孩走后不久,剛才擺地攤的老頭和他的小攤,只一瞬間的功夫,便陡然消失在胡同里,周圍人卻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那個老者從來就不存在一樣。
而這一切變故,女孩也不可能會知情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苦笑著低頭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身前,又瞅了瞅自己這一身黑漆漆的打扮,心中酸澀。
老頭說得沒錯,她全身上下,除了聲音,的確難以讓人辨別出是男還是女。
而她一連串的霉運,也恰恰是從這里開始的。
她的全名叫做司月,原本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大學畢業(yè)后不久,就找到了自己心儀的工作,還談了一個很愛她的男朋友。
是的,在那時的司月看來,男友的確是愛她的。
直到她被查出來得了絕癥,不得不割掉身前顯著的女性特征,父母為了給她花錢治病,耗費了家中大半的積蓄。
屋漏偏逢連夜雨,父親的身體也在這個時候出了問題,來不及好好治療,就撒手人寰。
司月的母親忍受不了失去愛人的痛苦,傷心過度,加上身子骨原本也不夠硬朗,在遭受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之后,跟著離開人世。
彼時的司月,進一步見識到了什么叫做世態(tài)炎涼。
先是男友提出分手,還不忘諷刺她是個怪物。
緊跟著,公司也嫌棄她形象不好,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她給開除了。
沒了收入,她又連續(xù)找了好幾份工作,面試者看她的第一眼,總是把她當成長相清秀的男子。
每當對方發(fā)現(xiàn)她實際上是女子時,都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拒絕錄用她。
一氣之下,她把自己一頭柔順的長發(fā)剪成了短發(fā),一個人蝸居在家中,每天上網,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活計。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她在西江區(qū)的墓園附近,找到了一個小店打雜的工作,明天正式上崗。
所以,她今天很高興地去墓園那邊,給自己的父母掃墓。
返回來的路上,路過古玩胡同時,擺地攤老頭的打扮,讓司月忍不住多瞅了幾眼。
隨即,她又被那攤子上的水晶球給吸引住了目光,于是才有了畫面開頭的那一幕。
她甚至到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自己剛才到底是出現(xiàn)了幻覺,還是真的在水晶球里,看到了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及的宇宙星空和那本金色的小書。
司月一邊走路,一邊想著水晶球的事,天空中的毛毛細雨,在她的忽視下,漸漸變成了豆粒大的水珠。
雨越下越大,她醒悟過來,連忙小跑著往家中趕去。
在趕回家的路上,司月猛然想起來,明天上班要換洗的那套衣服,還被她掛在陽臺上晾著。
想到此處,她不得不加快了腳步。
別的應季衣服,都不適合上班穿,舊的舊,爛的爛,要么就是發(fā)霉洗不干凈了。
她只剩下陽臺那一身,可以和身上的這身衣褲替換著穿,現(xiàn)在還面臨著被淋濕的風險。
司月不得不心存僥幸心理,希望雨水別被風吹進家里那露天的陽臺,可以讓她趕得及回去收衣服。
如果衣服只是被沾濕一點,吹風機吹一吹,還是可以湊合著上班穿的。
等上班賺了錢,她就可以買新衣服了,懷揣著這樣的心理,司月加快了速度。
半道上,前方一道閃電忽然劃過,她本就有些膽小,被這近在眼前的閃電一驚,登時愣在原地。
閃電過后,緊接著又是震耳的雷聲。
雷聲大得超乎想象,她感覺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被震聾了,腦海里此刻又有一陣兒暈眩感傳來。
老天爺似乎有意要和她作對,司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強壓下心中的不適,準備繼續(xù)前行時,一道從未見過的紫色的天雷,沖著她劈了過來。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道天雷,朝著自己直沖而下。
在這一瞬間里,死亡的陰影籠罩在她心上。
她只覺得自己理解了一句話的真諦,好死不如賴活著。
可是,她連賴活著都很困難。
天雷劈在身上時,司月連尖叫都來不及,而那顆被她拿在手里的水晶球,在她倒地的瞬間,閃爍出一道光芒,消失在原地。
……
翌日,海市的新聞聯(lián)播上,播報了一則新聞:
據(jù)悉,昨日在西江區(qū)貧民窟附近,天降罕見雷電,一名女子被當場劈死,全身焦黑一片。
根據(jù)調查,死者名叫司月,死時年僅25歲,她身上的遺物只有未被完全損毀的零錢和身份證件,警方也是由此確認了她的身份。
該名女子的死亡原因,已經被確認為是身體接觸到了超負荷的電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