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時陽正濃。一男一女兩名御劍奔行的道者于一方山水善地停下。
所謂善地,就是指美好之意。
山色青蔥,山脈連橫,云海繚繞,溪水清流。遠處有白云如稠,依掛山峰之上;山峰外有三川匯聚,氣勢恢宏。
如此良景,自是美不勝收。不過此時并不是賞景之刻。他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比如……繼續(xù)游戲。
不過儒者還是選擇暫且擱置棋子一事,而在這里停下。姑娘不知儒者是何緣由,想來應是別有用意。
令姑娘有些驚訝的是,儒者自收起靈力之后,便站在溪水邊上,看著前方不發(fā)一語。
直到她走上前去,才發(fā)現(xiàn)對方的臉上竟浮現(xiàn)一絲懷念。這才悄然間將問語吞下,越過道者前去。
前方是一條小溪。溪流并不寬,且流速緩慢,但勝在清澈透明。
姑娘想了想,隨后赤足輕點,進而靈力浮現(xiàn)。一步之間,姑娘輕盈身姿已踏入溪中。
流水沾濕小腳,蕩開波浪遠處。姑娘再行一步間,晶瑩玉足巧踏溪水,倒映出一片琉璃幻鏡。
湛藍長裙隨風而舞,如蝶葉翩躚。素手一引,再聞長劍錚然。
靈力,是湛藍的靈力。劍,也是湛藍的劍。
長劍一舞,忽聞劍律聲動。
手動,足動,隨后身動。搖曳身姿,執(zhí)劍而起,曼妙之影流連溪水之上,再現(xiàn)一曲動人劍舞。
溪流清澈見底,魚蝦追影成趣。
劍隨曲動,身如驚鴻,腳起側轉,翻手似花。
衣角飄逸,掀開春色誘人,美足輕撩,綻開水波成韻。
微風吹拂,清流蕩漾。窈窕之影,綽約有姿。再聞劍聲乍起,似天地也為之所感,蕩開晴空一片。
一聲劍鳴,天地肅然。
柔美之舞,到最后竟成了肅殺一片。
前后濃烈對比,沒有不協(xié)調之感,只有心神蕩漾之魄。
聲停,人停。姑娘立于溪水之上,輕提裙擺,盈盈一禮。無數(shù)水滴落下,點綴出冰藍幻夢。
一舞既罷,溪邊之人也似回過神來,笑看姑娘收劍。
啪。啪。啪。
同樣的掌聲響起,不一樣的神態(tài)安然。
“上次被你看見平消怒意隨意揮舞,這次便認真舞上一曲,算作彌補?!?p> 姑娘收劍入體,徇著溪水走來。水波四散,步步踩蓮,魚蝦受驚而散。
儒者點了點頭,眉開眼笑:“多謝……”
謝的是解脫之情,謝的是體貼之意。方才他的狀態(tài)確實不對,也虧得姑娘善解人意。
這個地方對他的影響太過重大,甚至讓他一旦接近便會陷入深深回憶。
謝過之后,儒者便直起身來,姑娘一曲舞的好意,他自然了然無心。只是可悲的他,并沒有辦法回應。
“姑娘你先在這里等等,我去附近找點吃的東西。”
姑娘聞言猛點頭,示意儒者趕緊出去。隨后在溪邊找了個地方坐著,一邊把腳放進去,一邊頭也不回的說到:“以后不用這么客氣,叫我紫苑就好了?!?p> “紫苑……”嘗試著叫了叫對方的名字,發(fā)現(xiàn)并不是想象中的難以出口。
“嗯嗯~”姑娘喜滋滋的點了點頭,似乎對他的稱呼感到高興,“好了,趕緊去吧。陪你站了半天,肚子都餓了?!?p> “哈哈,是?!?p> 儒者點頭稱是,然后御劍離去。這附近是沒有人家的,至少在他搬來之后,確實不再有人家。
至于他搬來之前,這個地方的本地居民……要么早已搬走,要么就是與這些山花一起,化作了來年春泥。
所以在這里想找客棧之類可以提供食物的地方,自是沒有。而儒者出來,也只為了找些野果,或者看看能不能抓到什么野獸。
……
距儒者離去再回來,時間不過才半刻鐘。而正在戲弄魚蝦的姑娘看著儒者歸來,便招呼儒者挨著她坐下,滿臉期待。
可當她看著儒者從儲物袋中拿出不認識的野果之時,笑意頓時消了一半。
“虧我還這么期待,結果只能吃這些啊?!?p> 不滿的拿起其中一顆,隨手放入水中清洗。隨后拿起來甩了甩水,似乎就想往嘴里放。
儒者看著不禁虛起了眼……這姑娘這么佻達的嘛,沒看錯的話,現(xiàn)在她的腳還在水里泡著的吧!
像是注意到儒者神情的變化,少女停下動作,看向儒者:“怎么,想吃啊?!?p> “不,不是……”
“也對,畢竟是你摘來的嘛……”說著,姑娘舉起手將果子遞到儒者嘴邊,“喏,第一個就給你吧。”
看著嘴邊的野果,再看著姑娘帶笑的眼睛――那是一雙漂亮的眼睛,如盈盈秋水,分外干凈。
儒者心底嘆了口氣,將否決的話語咽回肚子,略微張開了嘴。
一口咬下,汁水濺開四野,酸甜回蕩口舌之間。意外的,還蠻好吃。
“怎么樣,難不難吃?”
儒者皺了皺眉,似在回味口感:“不難吃,酸酸甜甜的。反正比想象中的好?!?p> “那我就不客氣了?!惫媚镌俅文闷鹨活w,隨手洗了洗便整個塞入口中。
黑白分明的大眼彎了又彎,似在享受野果帶來的酸甜之感。
儒者見此,再次一聲暗嘆,取出一張矮腳桌,放在兩人中間,隨后施法引來玄水,將果子洗凈。
果子畢竟是果子,能止渴果腹,但經(jīng)不住吃。不消片刻,桌上的野果便食用殆盡,而且其中大半都是進了姑娘肚里。
見桌上果實已畢,少年揮手,收起桌子:“吃好了嗎,那就走吧?!?p> “去哪兒?對了,我還沒問你,忽然把我?guī)У竭@里來,是想做什么?”聽聞儒者話語,姑娘抬頭詢問。
“跟我來你就知道了?!?p> “哦,好?!?p> 儒者領著姑娘從溪邊前行,向著山里走去。一路上儒者一言不發(fā),姑娘也沒有細問。
兩人漫步在這凡俗山林,直到路過某個地界,姑娘腳步一頓。
“發(fā)現(xiàn)了嗎?”
“這里是……”沒有回答儒者的問題,姑娘帶著疑惑反問。
“我的家?!?p> “你的家?”
姑娘上上下下將儒者好生打量片刻,然后搖了搖頭,繼而點了點頭。
“一步之間,靈力濃度全然不同,這不是正常的事,應是人為。
但我又沒有感受到聚靈陣法的波動,想來是用了什么我不懂的方法?!?p> “所以你搖頭,懷疑不是我?”
“嗯……”姑娘并沒有反駁,而是直言不諱。儒者也知她的性情,所以沒有半分怪罪。
“……雖然有些輕視你的嫌疑,但連我都不知曉的聚靈之法,應該不是你能布置出來的?!?p> 儒者聞言,不禁暗自點頭。他要真是一名普通的實丹修士,那還真布置不出這種東西。
“啊,不但有輕視,還帶自夸。”
姑娘聞言,俏臉微紅:“你管我!”輕咳之后,姑娘恢復常態(tài),“之所以點頭,是因為我總感覺你這家伙神神秘秘的,很像是從這些怪異地方出來的?!?p> 儒者聞言,灑然一笑:“既然你說是,那便是吧?!彪S后儒者目視前方再次一:“怎么樣,要去看看嗎?”
“嗯,去?!?p> 贊同,不單是相信儒者的為人,更多的是源于對自己的信任。
正如儒者對她的評論――她非常強,甚至只比皇甫一奇和宋芷弱一籌。
甚至她有自信,以這名儒者展露出來的修為來看,承受不住她一招。
劍修本就是鋒芒畢露,學的是長生之法,修的奪命殺招。更何況,還在這么近的距離之內(nèi)。
得到姑娘同意,儒者笑著揮了揮手,撕開一點禁制。
一時間花香撲鼻,竟隱約蓋住了姑娘身上傳來的幽香。
“這里居然別有洞天?”
聞到花香氣味,姑娘一時訝然。
“那不然怎么能叫‘家’,我總不能真在深山里住著吧?!?p> 儒者無奈回復,惹得姑娘噗呲一笑。
“看不出來東流你居然還是愛花之人?”
一進入禁制之內(nèi),此方天地煥然一變。但見遍地花開,粉紅相間,又聞清香入鼻,蜂蝶繚繞。
一方不大不小的庭院里滿是花香肆虐,而庭院那頭是一間小屋。小屋修的特有情調,竟全數(shù)是以翠竹構成。
姑娘注意到庭院前的牌匾,那同樣是用不知名木頭雕刻而成――聞香小筑。
而儒者進來后便舉著灑水壺,悉心澆灌。這令姑娘很好奇,為何他不用靈力分散。
不過善良的姑娘沒有言語,僅僅坐在一旁看著儒者細細澆水。
當儒者澆完花之后,便向著屋內(nèi)走去,姑娘急忙站起,步步跟緊。
一進屋內(nèi),再聞異香浮動。香味很獨特,帶著一絲魅惑,那是對“生命”本身最原始的誘惑。
姑娘皺著眉,看著前方躺在花中的麗人。那是一位清秀的姑娘,顏如渥丹,秀色可餐。
紫苑強忍內(nèi)心沖動,看向儒者,卻發(fā)現(xiàn)對方緊盯著被花包圍的姑娘,似絲毫不為之所動。
姑娘聞著誘人異香,目視佳人。忽的心血上涌,眼生蒙昧。不過僅僅一瞬,便被心法抹盡,回復清明。
“這位是?”
“這里是我的家,她當然是我的家人?!?p> 聽到儒者理所當然的語氣,姑娘沒來由一嘆:“你帶我來目的便是為了她嗎?”
“是?!比逭唿c了點頭,將目光移向姑娘,“你應該能看出她的病癥,所以我希望你能救救她?!?p> 眼神誠懇,流露出真情實意。俯身一拜,久久未起……
沒記錯的話,這還是紫苑第一次看見這幅模樣的東流……